第22章
湫十和秦冬霖一前一后出來的時候,天正黑著,就像撒開了一團墨,月被烏云遮著,幾縷流若若現。
明月手里提著一盞琉璃燈,燈下的流蘇穗被風吹得四散,再地垂下來,映襯在方圓暈里,現出一種別樣的溫。
“你先下去。”湫十招手,接過明月手中的琉璃燈盞,道:“讓星月閣點燈,我和君等下過去。”
明月福了福,無聲退下。
湫十晃了晃手中的燈盞,笑著朝秦冬霖做了個“請”的手勢,引出前面一條曲曲折折的小道來。
兩人之間不過幾步的距離,風一吹,一頭流水般的發晃起來,似乎要拂上秦冬霖的鼻尖。
那是一很好聞的味道,有點像鈴蘭,又像獨獨開在琴海深的一種海花。
秦冬霖腳步放慢,前面的人也跟著慢了下來,他挑了挑眉,手捻住送到面前的一縷發。湫十誒的一聲停下腳步,手里的燈跟著晃了一下,秦冬霖有些無奈,聲線低沉:“好好走路。”
湫十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磨磨蹭蹭地折返,跟他并肩走著,一雙好看的眼總是去瞥他。
一次,兩次。
那張白玉般的小臉上,幾乎已經明白的寫上“你快看我,我有事跟你說”這句話了,小貓一樣,明晃晃的招眼。
這一招,秦冬霖簡直太悉了,悉到他自己都可以做出跟如出一轍的委屈神來。
他甚至都已經明白了應對這種況的最佳反應。
兩個詞,視若不見,恍若未聞。
可他同樣無比清楚,湫十真要說什麼、要什麼的時候,他就算將這兩個詞用到極致了也沒用。
秦冬霖瘦削的長指在袖邊隨意地點了一下,在心中默算著時間。
一,二。
念到三的時候,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湫十也幾乎是在同時開了口。
“秦冬霖。”的聲音有些輕,沉水一樣的黑暗里,和著某種不知名的蟲鳴,這會哪怕是連名帶姓的喊他,也顯得格外溫。
大概是環境不錯,又因為今天程翌的事,秦冬霖的心罕見的還算平和,他嗯的應了一聲,挑了下眉,問:“想要什麼?”
湫十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抿了抿,小聲反駁:“干嘛啊,我又不是每次開口都是找你要東西。”
秦冬霖似笑非笑地著,臉上的神好像在說:不然呢,你找我還有什麼好事。
四目相視,湫十莫名心虛,率先挪開了視線,道:“別站著,邊走邊說。”
先前湫十吩咐明月在星月閣點燈,現在兩人便一路往南邊走,落下的腳步聲輕輕的,一重接一重。
湫十開了個頭,剩下的話卻不知道如何說,哽在嚨里,好半晌都沒有再出聲。
不說話,秦冬霖這樣清冷言的子更不會主說什麼。
一路無話。
星月閣坐落在主城府的最南邊,是一座用大法建構起來的觀星塔,對應摘星攬月之意,布置得十分好看,是早年間宋呈殊為哄唐筎開心所建。因為每次開啟都要耗費一筆不菲的靈石,下面維持星月閣運作的靈陣并不是時時開啟,所以湫十才會讓明月提前點燈。
兩人到的時候,星月閣已經完全亮了起來,整座高塔像是燃燒起來的柱,無數點星的靈焰上下浮,像一群帶著飛舞的蝶,奐。
星月閣俯瞰整座主城,高度僅次于尖塔,閣外帳垂落,閣裊裊生香。
伺候的使進來添茶水,擺放瓜果和靈脯。
湫十坐在的貂絨毯上,捧著滾熱的香茶抿了一口,輕而淺地瞇著眼,愜意地嘆了一聲。
秦冬霖靠在描了飛云瑞的紅漆柱上,著薄紗后尚還沉在黑暗中的主城建筑,整個人從而外著一散漫的清貴,他像是意識到什麼,薄微,問:“你有話要問我?”
他停頓瞬息,又道:“還是,又做了什麼自己都覺得心虛的事?”
疑問的語句,用的卻是平緩的篤定語調。
青梅竹馬就是這點不好,一個言又止的神,亦或者只是一個不經意的舉,整個人都會被看。
湫十曲著膝,擁著一條薄薄的絨毯,看著在云層中只出半個頭的清月,像是突然來了什麼興趣一樣,饒有興味地問:“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這話一出來,饒是秦冬霖已經接了時時無厘頭的奇言怪語,也還是不可避免的楞了一瞬。
“腦子出問題了?”秦冬霖掃了一眼,旋即漫不經心地問。
他越是這樣,湫十就越好奇,催促著:“你快說,說實話。”
秦冬霖扯了下角:“我以為,你有自知之明。”
湫十搖頭,十分誠實且認真地道:“我沒有。”
秦冬霖忍耐般的手點了點眉心,言簡意賅:“找麻煩,惹事,哭鬧煩人。”
湫十原本就猜到沒什麼好詞,但真一溜聽下來發現半句夸人的都沒有,頓時不樂意了:“秦冬霖,我發現你這個人煩得很,整天就想著我的不好了,一點都看不到我的優點。”
眼睛圓溜溜的,黑白分明,不開心的時候像沉了兩顆星星。
“你有優點?”秦冬霖好整以暇地著,問。
“那,那我要是沒有任何出的地方,這一次,你為何不同我解除婚約呢?”湫十目閃爍了一下,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一路想問的就是這個?”秦冬霖好似早有預料,他的瞳如墨,周被鋒利的劍氣切割開,長眉,眸,薄,每一樣都給人極強的迫。
“你看伍斐他們總是說,我就是個大麻煩,只會給你惹事添堵。你自己也曾說過,若不是有一樁婚約,若你我兩家不是世,你本懶得管我。”湫十眼瞼微垂,有些疑地陳述事實:“這一次,風波平息,阮姨和父親同時松口,說由我們自己決定婚約的存與除。”
“你為什麼不呢?”
誠然,在這個時候,湫十又格外有自知之明,從小到大,把秦冬霖氣得跳腳的次數不知道多次,素來涼薄淡漠的男人無數回臉鐵青,拂袖就走,照的預想,兩家松口,他該是會放著鞭炮來找解除婚約的。
反正如果是,肯定毫不遲疑,當天就解。
“你想解?”秦冬霖掀了掀眼皮,將問題拋給。
湫十頓時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解。”
是個腦子明白的正常人也不能解。
否認的作太快,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和回答,饒是秦冬霖這樣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也像是被取悅了一瞬,他聲線低沉地嗯了一聲,又道:“那就聽你的,不解。”
湫十還想再說什麼,就又聽他說:“你有時間想些七八糟的,不如多看看那張圖上的字,鹿原境馬上要開了。”
說起這個,湫十突然來了神,問:“婆娑劍你帶了沒?”
六界之中,大概也只有,能這麼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問起婆娑劍的去向。
他們之間,實在是沒有,說話自然也沒有這里那里的顧慮。
秦冬霖頷首,語調散漫:“帶了。”
湫十眼睫飛快地兩下,半晌,朝他出手掌,有些神地道:“給你看樣東西。”
許是因為方才的聊天還算愉快,秦冬霖很給面子地抬眼去看的手掌。的手掌骨節纖細,形狀很漂亮,手指骨節瓊白,如雪似玉,得像團棉花,上面空無一,一頭發也沒有。
然而沉睡多時的劍靈毫無預兆的有了蘇醒的跡象,這樣的變化讓他意識到了什麼。
“妖月琴靈。”湫十掂了掂自己的手掌,小聲告訴他,說悄悄話一樣,好像以為這樣,妖月琴靈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被點明了似的。
秦冬霖垂眸,眼里閃過一極淡的笑意。
湫十犯起傻來的時候,倒是沒有半點惹禍之后來裝乖的聰明樣了,看著傻氣得很。
半晌,一個長著小翅膀的團子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雖然聽湫十描述過妖月琴靈的長相,但真正看見的時候,秦冬霖還是有些詫異地挑了下眉。
任誰也想不到,傳言中眼高于頂,什麼年天驕都看不上的妖月琴靈,居然會長得像顆圓滾滾的球,在它上愣是尋不出半點圣威風的影子。
妖月琴靈也有些別扭,它躲到湫十的肩膀后面,直了小小的板,語氣稚又兇:“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湫十安它:“沒事,他對誰都這樣,只是看著兇,其實人格還…還好,你們以后接多了就知道了。”
妖月琴靈這才慢吞吞地把小小的尖牙收起來,它扇了扇翅膀,有些高傲地抬頭,的手指頭點了點秦冬霖,頤指氣使地跟他的劍靈說話:“你是睡了,不是死了,再裝聾作啞不現,我就把你打的徹底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