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雨漸漸下大了,大顆大顆的雨滴順著屋檐上鋪著的琉璃瓦落下來，淌進青石板階中，又沿著一條條細碎的裂悄無聲息潤進泥土中。

湫十抱著琵琶,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上，又長又細,白得刺目。

兩人同住這幾日，流夏開始還以為是那種大小姐子,一句話不好,一個作不對就要鬧起來,因而繃了神經,打起了十二分神，能不跟接就不跟接。只是幾日的觀察下來,發現自己的想法多有些偏頗，宋湫十并不是頤指氣使,用鼻孔看人、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子。

很懂得照顧其他人的,也絕不會讓自己委屈。

除卻總是會問一些令人無法回答的問題之外，跟相，還算是輕松愉悅。

就比如此時。

兩個人都站在廊下，著云布,細雨綿綿的天,湫十突然道：“我記得流夏姑娘，我們曾見過。”

湫十的眼睛很好看，視線落在一個人上的時候,純粹而干凈,流夏有些局促地點點頭，聲線卻幾乎是下意識的稟報事件的口吻：“是。在許多年之前。”

湫十淺笑著頷首，“你不必張,我跟秦冬霖不一樣，你也不歸主城管著，既然都負責妖族此次境之行，之后三年，我們都要一起共事。”

湫十對流夏的印象其實不錯，因為后者是唯一一個能在秦冬霖手下堅持做事萬年之久的子。

一定十分優秀，聰慧果敢。

流夏常年扎著一個高馬尾，材窈窕，英姿颯爽，說話的時候認真得不得了：“姑娘是流岐山未來主母，流夏理當尊重。”

湫十眼睫突然了一下，對于這個說法倒是接得自然二迅速，以一種小貓似的帶著試探的語氣問：“秦冬霖掌管死獄，面對你們的時候，是不是也跟平常似的擺著臉，永遠沒個笑容？”

流夏久久地沉默了。

算是發現，這位主城姑娘想一出是一出，本不按常理出牌。

這種問題，讓一個作為臣下的，怎麼回答。

湫十側首，還未再接著說些什麼，門外就響起兩道紛落的腳步聲，由遠到近，直至停在院門口。

湫十和流夏幾乎同時抬頭，而后見到雨中執傘的兩名從侍，他們是原本就留在園子里伺候，從六界宮里分出的人。

們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某種相似的緒。

下一刻，站在木柵欄邊的為首從侍高聲道：“兩位姑娘，境開啟時間再一次提前，長老們讓姑娘們立刻前往長老殿集合。”

一刻鐘之后，園區的正中方向，古古香的宮殿門前的階梯上，由靈力鋪了一塊數百米長的寬闊地域。上面烏的一大片，幾乎站滿了聞訊而來的人，他們或東張西顧打量著周圍站著的隊伍，或跟同院的伙伴竊竊私語，一時之間，到都低了的聲音，男的的，織在一起，令人分辨不清。

湫十到的時候，秦冬霖和宋昀訶等人也到了，他們這般的模樣、氣質，縱使在熙熙攘攘上百人的隊伍中也能第一眼被人捕捉到，和流夏臉凝重，逆著人流到了前列。

“是現在就要出發嗎？”湫十問宋昀訶，同時往他們后瞅了一樣，見到了十幾張悉的面孔，但這顯然并不是全部的人數，皺眉問：“怎麼又提前了，之前說的不是五日后出發嗎？”

“還不清楚，從侍在一一通知各，我們先聽六界宮的長老怎麼說。”宋昀訶也被這一再提前的時間弄得有些焦頭爛額，六界宮從未出過這樣的差錯。

每一回鹿原境開啟的時間，都是由六界宮所有長老一起施大法共同推演而出的，準得很，像此次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出狀況的事，確實是頭一遭。

這意味著什麼。

站在這里的人都是家族的種子英，是各界年輕一輩中的領軍人，不是不諳世事的孩，這樣的況，幾乎是在他們耳邊重重地敲響了警鐘。

事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他們都意識到，鹿原境中發生了某種跟往常不一樣的變化。

這種變化是好是壞，還為未可知，可這無疑給本就擔心遭遇各種險境的年輕人施加了一層無形的力。

“來了。”長老殿的門嘎吱一聲被人從里面推開，整片臺階上的聲音像是被施了某種咒法一樣停歇了下來，湫十短促地提醒了一聲后，站到了秦冬霖的后，大半個子完全被他的背影籠罩，只出一張小小的臉。

湫十的后面站著的正好是宋昀訶，他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多多涌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他只有宋湫十一個妹妹，從小疼到大，一句重話沒舍得說，一手指頭沒舍得，按理來說，湫十最親近的人，應該是他。

可偏偏很小的時候，就殺出來一個秦冬霖。

宋湫十從小黏糊他到現在，但凡出了什麼事，第一個找的都不是自己這個親兄長，就比如此時，被下意識揪著袖口的人，就是秦冬霖，而不是他。

饒是已經無數次見識過這樣的形，宋昀訶也依舊不由自主地蹙眉，他低了聲音，故作嚴肅地道：“小十，好好站著。”

湫十哦的一聲，五手指頭慢慢從秦冬霖繡著金紋如意的袖袍邊挪開，明明是可以在眨眼間完的作，非要一手指一手指地松，松到最后，還剩兩手指頭著他的袖口，然后像是被釘上去了一樣，一一毫都沒見挪了。

見狀，宋昀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秦冬霖側首，目在那兩生生的手指上頓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對那扇被推開的門有所顧忌，還是周圍的環境太喧鬧，他聲音略有些低，沙沙的啞，竟意外的現出些溫慵懶的意味來：“別東張西，好好聽他們說話。”

這個時候，他里的“他們”也在大家的視線中徹底了面。

十幾位穿著六界宮長老服的老者三三兩兩地走出來，因為活的時間長了，個個都是白眉白須，道骨仙風的樣子，再套上寬大的長老服，隨時要乘云駕鶴遠去一樣。

這些都是各族各界退下來的長老、掌門人以及諸多赫赫有名的老祖宗一樣的人，也是負責為他們打開通往鹿原境部通道的人。

此刻全來了。

這就是要即刻出發的意思了。

那十幾位老者左右低語了兩句，最后由最先踏出宮殿門的那位開了口：“今日吾等令從侍匆匆將諸位請至此，有一事要告知，另有幾句話囑咐托諸位。”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便斂了，現出十分的嚴肅與正經來:“兩月前，星月盤突生變故，六界宮勘察之后，下發通知令諸位匆匆趕來。昨夜星月盤再次現出象，六界宮的數位長老聯手推算，算出我們必須在今夜子時聯手打開通道，送你們境，方為上選之兆。”

他瞥了一眼神凝重得不行的年輕一輩們，神稍微放得和了些，進一步解釋道:“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星月盤沒出問題。”

他的目從每一張年輕而富有活力的面孔上掃過，半晌，直到在場諸位完全安靜下來，連地上落針都能聽見的時候，他才刻意強調一樣，一字一頓道:“如你們所猜測的那樣，出問題的，是鹿原境。”

嘩然聲四起，而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湫十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扯著秦冬霖袖口的作不由得用了些力，后者眉心重重地著，細看，也是驚詫疑慮兩者并存。

像是看夠了他們的反應，又像是知道這事本瞞不過去，為首的老者手往半空中了，生生將各種面面相覷的議論聲了過去:“經過長老院一系列的探測，我們發現，整個鹿原境的異常，跟某些東西的蘇醒有關。”

鶴發皮的長老目似刃，“比如，許多中大型跡會在這次試煉中被發現，找到。”

“數萬年難得一遇的靈力風暴會接二連三出現，它們滋養著境中的仙草奇葩，令這些天地靈的功效品質倍疊加。”

“再比如，帝陵的現世。”

在場雀無聲。

有心神鎮定的人在聽到前面幾條時還能繃得住，但帝陵現世四個字一經說出，每個人的眼里都醞釀起驚人的風暴。

湫十也不例外。

他們這些未來的掌權者，似乎格外能意識到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帝陵，是上古中洲之主，唯一一個強行合并了整個六界，并達到了靈主境的傳奇人在自己生前為自己心準備的土之地。

有傳言稱，他死后，全骨骼融墓地，諸天造化神通皆歸深土，撐起了帝陵之下的無邊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