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宋湫十落單的這幾日,妖族隊伍被困在這座垣安城的地方進退兩難，這座城徹底顛覆了鹿原境的認知，甚至可以說,跟所有他們進來前想象過的和長輩們口中親經歷過的畫面全然不同,沒有半點相似之。

死氣沉沉變生機,杳無人煙變家家炊煙。

清晨,垣安城高高的酒樓里,人站在窗臺邊自上而下俯視，可以將下面車水馬龍的熱鬧場景一覽無余。宋昀訶和秦冬霖在桌前坐著，前者神凝重，后者純黑的眼瞳中寒意幾乎已經沉得要溢出來,渾上下都著一種抑到極致的不耐和躁怒。

伍斐和陸玨現在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安他和宋昀訶。

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但好在他們兩人深知自己上的責任,也都能夠沉著冷靜理眼前的局勢。

“所以說昨晚冬霖那一劍，其實劃破了這座城的幻象？”伍斐將扇子一收,再展開,不疾不徐地扇著風,“我還以為他是緒失控才斬出了那一劍。”

宋昀訶用力地摁著額角,語氣尚還維持著往日的清潤：“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這局若是破不了，我們能有多長的時間在這城里耗？”

最后,所有有實力的隊伍,肯定都會在帝陵前會和。

他們不能在這種地方耗費太長的時間。

“所以說,整座城其實是一個被人布置出來的巨大的幻境,而幻境里我們看到的這些人與，其實是古時中州的模樣？”陸玨手了下顎，若有所思地問。

宋昀訶面凝重地點頭，他這幾日著急又擔憂,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臉并不算好看，難得有些沉不住氣，他道：“冬霖是頭一個察覺出來的，只是我們一直拿不準該如何破局，昨夜子時，冬霖用秋水劍嘗試了一下，幻境被斬出了一道口子，但很快又愈合了，今日晨出現的時候，已經完全看不出痕跡了。”

伍斐聽完，也收斂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手掌撐在桌面上，皺眉，道：“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五百個人總夠了？”

“問題是，如果這是哪位前輩特意設置的關卡考驗呢？”陸玨恰到好地開口。

他們來之前，就曾聽經歷過鹿原境的族中長老、家中長輩說起，從他們踏進鹿原境開始，就有很多看不見的存在在觀察他們，他們發現跡，尋找傳承的時候，傳承也在選擇他們。

像這種他們并未主尋找踏的小世界，將所有人卷進來，卻明顯的沒有傷害之意，大概只有一種況。

——制造出這個幻境的主人在暗中考驗他選定的繼承者。

這是一件好事。

“我昨日出劍，以為這座城的城主會對我出手，但并沒有。”秦冬霖終于出聲，他手指骨節分明，隨意搭在桌沿邊，玉一樣冷白的質，他掃了幾人一眼，道：“接下來，那位城主要現，主提出見面了。”

秦冬霖看問題，總是十分犀利的一針見，偏偏耐心又不好，別人尚還半知半解接連追問的時候，他卻已經不想解釋了。

但事實證明，他說的話往往是正確的。

這日傍晚，絢麗的夕徹底沉下去，天邊還渲畫著錦羽般的七彩澤，這是一天中最溫最好的時刻。

兩位從侍進來，朝著秦冬霖和宋昀訶等人拱手，畢恭畢敬地道：“城主有請幾位公子、姑娘前往春杏樓一敘。”

那位管事的目在秦冬霖、宋昀訶、伍叡伍斐以及流夏等人的臉上劃過，意思已經明了。

那位城主想見妖族隊伍的幾位領頭者。

“帶路。”秦冬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站起，聲線極淡，迫十足。

他們住的院子在城東，春杏樓坐落在城西，兩者相隔按說不近，但跟在那管事后面，就跟走了某條不為人知的捷徑一樣，不到一刻鐘，一座古古香的高樓便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饒是秦冬霖知到這幻境的主人沒有惡意，但他們也還是沒敢掉以輕心，畢竟有能力構造出一座城環境的存在，生前必定也是一位聲名顯赫的大能，哪怕在死后，也有著他們想象不到的手段。

萬事小心為上總沒有錯。

春杏樓，他們被從侍迎上去的時候，雅間里已經坐著人了。

“城主。”從侍對里頭坐著的人躬行了個禮，道：“已將貴客帶到了。”

“做得不錯。”被稱為城主的是一名大氣溫婉的子，留著及地的長發，如水流般松散著流淌而下，聲音不疾不徐，帶著點星的笑意，讓人聽著十分舒服，“過來領賞。”

那名管事軀一震，臉上流出難以遏制的喜意，他幾乎是抖著行至子生前，先是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道：“多謝城主大恩。”

子很淺地笑了一下，纖長的食指點在管事的額心，那位管事的軀便眼可見地化為了靈，他站立的地方像是下起了一陣小型雨，他卻渾然未覺，臉上的神沉醉，眼中是終于得以解的滿足。

此此景太過詭異，看著都令人脊背發寒。

那位管事在雨中舒展，像是時回溯，他漸漸變得年輕，脊背直，發髻端正烏黑，而與此同時，他整個人從腳開始虛化，消散，化為星星點點的熒長眠在這座古城之中。

等靈蔓延到他口時，他了，看著眼前依舊是年輕模樣的子，道：“若有來世……”

說到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而這一停頓的時間，靈已經沒過了他的。

那最后半句話，他再也沒能說出口。

城主穿著一素白的長，沉默地著這一幕，直至他整個人消散在眼前，才緩緩開口：“我們都沒有來世了。”

“便是有來世，也別侍奉我了。”

這一幕并沒有引發什麼靜，很快，春杏樓的掌柜親自上樓招呼他們。

像是跟城主很了，說話間的語氣雖也帶著敬畏，但并不顯得生疏，轉，著秦冬霖等人，一張圓盤似的臉扯開了笑，“城主念及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不喜喧鬧，早早便將我這酒樓里的來客遣散了，讓我這樓里的廚子專心只為幾位服務，我原還想著是怎樣的人能讓城主刮目相看，今日見了，才知城主的眼更勝往昔了。”

“麗娘。”城主輕聲道：“這些小家伙們才進中州，如同驚弓之鳥似的，你別嚇著他們了。”

被稱為麗娘的掌柜便也沒有再打趣，扭著腰下樓，遠遠的還能聽到跟廚子們說話的聲音，讓他們在貴客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可別砸了春杏樓的招牌，讓城主和貴客敗興而歸。

“都別站著。”城主袖袍一揮，指了指雅間里的座椅，道：“坐著說罷。”

既然來了，肯定是要將事問清楚的，秦冬霖微微朝眼前的子拱手，行了個晚輩的禮節，道：“多謝前輩。”

宋昀訶等人亦是如此。

垣安城主含著笑頷首，了他們的禮之后，他們才一一落座。

從進來開始，秦冬霖的手便一直有意無意落在秋水劍的劍鞘上，頎長的子靠在椅背上時，看著是舒展的，其實繃得像是一拉滿的弦。

一直陷沉睡中的婆娑劍靈不知何時醒了，它應了一下周圍的況，在秦冬霖的腦海中懶洋洋地道：“你們才進來就能上，運氣也算好。”

自從上次跟妖月琴靈面之后，婆娑劍靈的狀態似乎好了不，吞噬靈的速度也緩了下來，偶爾還能蹦出來說兩句話。

就比如現在。

秦冬霖問：“是誰？”

劍靈吃了他那麼多寶貝，現在也樂得說兩句，它言簡意賅，道：“中州十二古城，你知道吧？”

“中州的古城多不勝數，強大盛興的更不在數，古帝當年下令推選十二城冠以主城名號的時候，各城城主幾乎吵翻了天，古帝手下的長老團忙得焦頭爛額，最后選出來十五個當時最繁榮強大的城池，經過長老團投票，按照票數的多排出了前面的十二個，而垣安城，只以一票之差落選。”

劍靈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意味深長地道：“還好你那位未婚妻被傳走了，不然今日這里就要熱鬧起來了。”

它道：“當年就是妖月的那一票，讓垣安城無緣主城之爭。”

垣安城當年有選的資格，便也間接證明了一件事，這位垣安城的城主實力相當不俗，在當年的中州古地也排得上號。

像是知道秦冬霖在想什麼，婆娑劍靈很快證實了他的猜想，“這位垣安城城主實力不可小覷，一幻登峰造極，無人能及，所有陷幻境的人，隨心意而變，或瘋或死，而只是在外安安靜靜地捧一盞茶輕飲，像是看戲一樣置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