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山脈中的這個傳送陣因為纂刻了神語,顯然比湫十之前在古城墻中用的那個好些，千余人的隊伍，從重影山脈到鏡城只用了半刻鐘的時間。

這半刻鐘里,隊伍安安靜靜的,云玄開始跟他們簡單介紹了一下鏡城的況。

“我天族的古籍中有記載,鏡城位于整個中州的西南側,西南多水，鏡城便是一座巨大的水底城池,居住在此城中的大多都是海妖水仙,因為水晶宮別致，風景秀，又并不如陸地那樣喧鬧，古時許多尋求寧靜，以期突破的人都會去鏡城小住。”

“中州事變，許多古城建筑都被夷為平地,可因為鏡城在海底深,所以僥幸躲過一劫,來之前,我曾去請教過從鹿原境中出來的前輩，得知鏡城的況跟別的古城不大一樣。”

既然都是一個隊伍，有著相同的目的,云玄也沒藏著掖著，將自己知道的有關鏡城的事娓娓道來。

“那位前輩說，機緣巧合之下,他們曾涉足鏡城深，原本以為是天大的機緣，結果一個不慎,整個隊伍，三百七十多人，幾乎全軍覆滅，只有十個不到的人逃了出來。”云玄話音落下，周遭頓時響起陣陣倒涼氣的聲音。

湫十低眸沉思片刻，道：“是竹笙前輩那一次……”

云玄點頭：“就是那一次。”

湫十眸閃爍了一下，竹笙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竹笙當年進的鹿原境時也是同他們一樣大的年齡，而跟他們不一樣的是，他資質平平，甚至沒有直接進古城的機會，是從邊城一路突圍闖進古城的，最后卻力一眾天驕，得到了不得的機緣，為那一屆鹿原境隊伍中最大的一匹黑馬。

從鹿原境出去后，竹笙便被天宮學府招收，數萬年時間過去，現在他已經為了天宮長老團中舉足輕重的一員。

“當年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

湫十玩，朋友也多，遍布四海，其中一個是天外天世古老世家里的嫡系姑娘，喚嘉年，巧的是，那位名震一時的竹笙對嘉年的小姑姑有些意思，經常去那個世家做客。竹笙脾氣不錯，被嘉年的小姑姑得一鼻子灰也不惱，反而另辟蹊徑，迂回行事，常給嘉年帶些致而討人喜歡的玩意，也會講一講當年的事，一來二去的，湫十也混在其中聽了幾回。

云玄接著道：“竹笙前輩說，鏡城七十二座水晶宮，一座比一座兇險，而且鏡城的城主脾氣晴不定，好殺戮，在洪荒時期就是出了名的火脾氣，死后更是如此，當年那三百多人，就是因為無意間闖了他生前的宮殿，無一例外全部丟了命，活下來的幾個，都是進殿前給他奉了三炷香的。”

“等了鏡城，我們會將整個大隊伍分十支小隊，每支小隊都會有位負責人，之后若是有要進水晶宮的任務，切記不要發出大靜，進宮殿之前，先上香。”

說完，云玄朝宋昀訶點了點頭，道：“你來說吧。”

這樣的場合，其實應該是由莫長恒和秦冬霖出面的，但雙方這麼多年的老人了，彼此都了解得很，這兩位素來不喜歡說話，凡是這種場合，出聲的不是云玄就是宋昀訶。

宋昀訶掃了一眼烏的隊伍，聲線清潤，帶著一安定人心的意味：“據古籍記載，鏡城城主名星冕，他起于微時，年坎坷，名之后古怪，常開殺戮，后效忠于帝后，鎮守一城，喜混跡于市井。”

“傳聞中這位星冕城主修為登頂，僅次于君主和帝后，鏡城也因此為十二主城中排名前三的存在。”宋昀訶將自己查到的東西徐徐道出，他將手里握著的那卷白紙遞到伍斐的手中，又道：“所以我要求大家，不論在鏡城中遇到什麼離奇的景象，都需時刻保持謙遜、警惕以及敬畏之心，任何時候都不許口出狂言，目中無人。”

伍斐見他們都有些張，屏息凝神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一下，站出來緩和氣氛：“遇見危險的時候，你們站出來說幾句帝后的好話，總歸只有好沒有壞。”

湫十肩頭聳了一下。

不人都因為這句話出了笑意。

湫十的腦海中，琴靈卻有些愣怔，半晌，它悶悶不樂地吹了一口氣，嘆息般地幽幽嘆了一口氣，問湫十：“你覺得這個星冕，人怎麼樣？”

湫十莫名其妙，回：“這種洪荒時的人，我都未曾接過，只憑書冊上的只字片語，如何評價？”

“這倒也是。”琴靈沉默了好一會，像是不死心似的，換了種十分含蓄的問法：“這樣，秦冬霖這樣的男子和駱瀛那樣的，你更喜歡哪一種？”

湫十口而出，理直氣壯：“駱瀛怎麼能和秦冬霖比。”

每次跟別人提起秦冬霖時，都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囂張得意，像是小孩子炫耀心的玩一樣，沾沾自喜，而且明目張膽，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琴靈似乎也沒想象中那樣開心，它有些煩悶地趴在妖月琴上打了個滾，愁眉苦臉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方才外面那些人說的也沒錯，星冕的脾氣特別不好，說得難聽一些，他這個人，一旦殺紅了眼，就是誰也不認，像一匹難馴的野馬。”琴靈不知想起了什麼，聲線里蘊上了些微的躁惱之意，聲音低了些：“他本不通人世故，自己喜歡便要，不擇手段，什麼都豁得出去。”

湫十意識到什麼，問：“你跟這位星冕城主不對付？”

琴靈沒說話了。

有些話，它不知道怎麼跟湫十說，也不能說。

它跟星冕也算是老人了，洪荒時期，兩人堪稱帝后的左膀右臂，需要一起共事的時候不。星冕執拗，一筋到底，而且手段狠毒，殺伐全在喜怒之中，能管住他的人只有帝后。

當年，琴靈掌管宮事宜，同時在古帝直系長老團中任職，而星冕則代帝后掌刑罰，斷生死，笑面虎三個字，冠在他那張溫潤清雋的臉上再適合不過。

古帝和帝后掌管偌大的中州，此外還有千上萬座邊城，邊形形的人多了，意見分歧也多了，再恩的夫妻都有吵鬧不合的時候。

帝后在外清冷，實則熱烈得像火一樣，能在大宴上言笑晏晏，下了朝圣殿就當即來個大變臉，將手中的酒盞往后一丟，哐當一下砸在那印著紫祥云的膛上，同時勒令左右侍將水云閣的門關牢、關死，末了自己再設一層制，將面無表的古帝關在外面。

古帝會在外面站半晌，著那個砸在上的小巧酒盞，意思意思吹會冷風，而后屏退左右，自己來到結界前，沉聲問：“怎麼又鬧脾氣？”

自然，這種時候，他是得不到回答的。

不過他顯然也習慣了這樣的待遇，很快，他便又開口：“你自己解開結界，還是我來？”

沒過多久，帝后間的矛盾便解開了，傳膳的時候，侍從們便眼尖的發現了古帝的食指上紅了一小塊，上面印著兩個尖尖的牙印，是誰的杰作，不言而喻。

帝后玩，喜歡匿份，化作聾耳駝背的老嫗去人間經營一家搖搖墜的小酒樓，樂不思蜀，有時候一連好幾十日人都聯系不上。

對此，古帝一般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只要帝后超過五日不歸宮，便會在一個午后，將琴靈召書房，他將手邊的折子往前推了推，而后問：“帝后幾日未歸了？”

古帝積威甚重，奈何琴靈面對這樣的景次數多了，人也幾近麻木了，它如實回：“五日了。”

“十二主城的批文近日上報中宮了，是帝后上回吩咐下去的事宜。”古帝口吻沉靜，用一種公事公辦的神道：“喚回來理。”

可帝后刻意匿氣息，普天之下，能找到的也只有一個。

每當這個時候，古帝都會刻意用一個下午將該理的急事理了，不太重要的事直接丟給長老團理，而他自己則會循著氣息，去逮人。

琴靈和婆娑一起跟著下去看看。

他們扮做凡人在那座塞北小酒樓里坐下的時候，狂風大得能將屋頂掀走，酒樓簡陋，但很干凈，老嫗弓著腰，馱著背忙上忙下，來這里喝酒談天的多是鎮守塞北的將士，獷，談天說地，喚那個老嫗老嬸子。

琴靈沒認出帝后來，還在往旁桌上坐著的五六個人類軍士里看，想著帝后這回怕是想換種玩法，驗驗做男人的滋味。

可旁邊那桌每喚一句老嬸子，古帝的臉就難看一分。

直到酒樓里人都走了，琴靈看著皺紋叢生，眼神渾濁的老嫗，饒是以圣之靈的見多識廣程度，也深深地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