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二郎在京這幾個月,給家里寄的書信不。
幾乎每隔上十天半月的,周家就能收到一封。
只是二郎這孩子話,即便是在信中,也無非就是報個平安,告知家里他食俱足。
余下說他自己的可就寥寥了。
反倒把絕大部分的筆墨,都用來詢問候綿綿的近況。
大到綿綿量、飯量可有變化,小到綿綿新添了什麼發飾、扎什麼發揪,甚至就連晚上起夜的次數,都要過問一番。
反正一到妹妹的事兒,二郎就變得羅里吧嗦,怎麼也說不完了。
現下看家里人都問著,二郎才多說幾句。
“國子監那邊還都習慣,前些日子的書學考、算學考,我也都是頭名,只有律學考相對差些,不過也在前五名之。”
“啥,有兩門都是頭名?”孫萍花聽得眼睛都亮了:“你們那個國子監,一共得多監生啊。”
周二郎垂眸算了一下:“蔭監、貢監、加上舉監,還有外邦的,全部算在一起,有約八百個監生。”
一共八百人?
二郎還能考得頭名!
這給周家人聽得那一個高興。
“二郎咋這麼有出息呢。”孫萍花樂得都快咧耳后去了。
老四也不住笑道:“不愧是咱家最聰明的孩子,將來定會有出息。”
綿綿聽著心里甜滋滋的。
就知道,二哥哥了國子監后,一定會前途明。
就連魏泠也點頭道:“嗯,我也時常向他們的司業和監丞打聽,都說二郎是個極聰明的,日后出了國子監,無論是直接做還是繼續科考,路都廣著呢。”
周老太他們聽了這話,心里可是舒坦得很。
二郎以后的出息自然是不必說。
不過大郎、三郎他們,周家也是很看得開的。
這倆孩子都有偏好。
將來若有想做之事,那家里便放開手腳讓他們去做。
若他倆不能得啥大出息,待在家里,一家人熱熱鬧鬧的,也是一樁事。
二郎回來這幾日,綿綿幾乎整天黏著他,他倆不就窩在小暖閣里,不是二郎給綿綿講新話本子,就是綿綿對著二郎絮叨村里近來的事兒。
反正只要能和二哥哥多待一會兒,做什麼綿綿都是開心的。
這天,趁著雪化了,周老三讓馮伙計套上馬車,要帶全家一起去置辦年貨。
周家人多,一輛馬車自然是坐不下的。
為了全家一起出門兒方便,前些日子,周老三又買回幾匹好馬。
還在曲柳村定做了新的馬車廂。
這下子,周家一共有了三輛馬車。
再出門時,也不用擔心著把誰落下,方便得很。
寒冬臘月的,天兒雖凍人了些,但因快到年了,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剛一到了東街,周老四就歡實地蹦下馬車。
急著要去前面的鋪子買炮仗。
“巧兒,快走啊,你看那鋪子門口人都滿了,咱要是不快點兒,到時候那個一次能放倆響的炮仗可就賣沒了!”
巧兒的小臉兒凍得微紅。
戴著大棉手套,剛從周老太這兒領了銀子,就笑著追上老四。
“這老四,咋跟個孩子似的,比三郎他們還放炮。”周老三倆手在袖子里,忍不住笑著道。
周老太疼地嘖了聲:“老四就這樣,讓他玩兒去吧,走,老三,你陪娘去買些紅豆大棗,明個兒好煮點兒臘八粥吃。”
說完,周老太下意識地低頭要找綿綿,就見綿綿已經拉著四個哥哥,正要往一旁的餞鋪子里了。
周老太立馬笑彎了眼睛。
買啥臘八粥要用的東西啊,都不著急。
還是趕給乖寶兒買零兒要!
于是周老三、宋念喜還有孫萍花三個,都領了銀子和吩咐,趕忙跑去另外三家餞鋪子排著買東西去了。
周老太帶著綿綿還有孫子們,在鋪子里挑了好一會兒,最后買了五兩糖漬海棠、五兩糖漬青梅、八兩蘇橘餅、四兩糖冬瓜條、四兩金棗。
又稱了棗脯、杏脯、八珍梅各五兩。
最后又買了二兩的九制陳皮回去泡水喝。
至于涼果類的,還有果丹皮什麼的,這家鋪子沒有,老三他們那邊會給買齊了。
出了鋪子,綿綿小手一掏兜,拿出張箋紙來。
上面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綿綿出小指頭,蘸點兒口水,把最上面寫的餞給“劃”掉了。
周老太瞅了一眼:“乖寶兒,這上面寫的都是你今兒要買的東西啊?”
“嗯嗯!前幾天盈兒姐姐來信說,等過了年初三就來咱們家玩兒,綿綿想著多買些年貨吃食還有玩兒的,等來了好一起用。”
雖說離蕭盈兒過來還有十來天呢。
不過這東西還是早幾日備下才好。
眼下正是年貨賣得最好之時,若是到了除夕前后再買,可能就沒有貨了。
周老太可不能耽擱了乖寶兒的“大事兒”。
忙把箋紙接過來。
等周老三他們從鋪子出來后,周老太一把把紙塞他懷里。
“還不快去,給咱乖寶兒買!”
“得嘞!”周老三屁顛屁顛的,看清了上面的字后,就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待采買到了快晌午,什麼竹、窗花、喜聯、屠蘇酒、桃符、五彩紙等等都買的差不多了。
綿綿要的也都一一買齊全了。
這時,周老太才稍稍正了神:“快過年了,咱去衙門一趟,去牢里看看老二吧。”
這話一出,大家伙兒的臉都滯了下。
他們已經快半年沒見過周老二了。
上次見他還是把他送去衙門認罪前呢。
先前老二失手打殘了人,衙門那邊最后定下罪來,打了他四十個板子。
按理說,這主挑事兒又殘了人的,應當被送徭役或是戌邊。
只是因夏日時皇上大辦壽禮,特地大赦天下。
輕罪者一律釋放。
重罪者也要輕罰。
所以老二這戌邊之罰因為有變,所以就一直在等,直到半個月前才定多下來。
由原來的戌邊八年,改戌邊三年即可。
年后就得過去。
到了牢前,當值的見是周家來人了,連忙行禮放人。
周老太看了眼綿綿,心疼自家乖寶不舍得進這晦暗去。
于是便對宋念喜道:“孩子們都別去了,里面怪臟的,老三家的,你和巧兒就帶著孩子們在外頭等著,娘帶老三老四還有老二家的進去就了。”
正好宋念喜也不想去見周老二。
用腳丫子想都知道,但凡見了面,那老二定是能把大鼻涕都哭到里,求著家里給他救走。
“嗯,娘,那我們就在那邊等著。”宋念喜慶幸地點了點頭。
周老太這就領著老三他們進去。
這一趟之所以見老二,一是快要過年了,二來,這老二馬上就要被送去戌邊。
周老太得去囑咐他幾句。
免得他在那邊兒也不老老實實的,到時候再給家里惹上是非。
果然,待見到周老二,他便眼淚不要錢似的,嘩嘩地往外冒。
也不顧牢中其他人的目,抓著生了銹的鐵門,就哭著喊著大聲娘。
周老二可是消瘦了不。
他那一雙眼窩凹了下去,乍一看,還以為是被誰打了兩拳呢。
周老太進來前心里還不是滋味。
可一見老二這沒出息的樣兒,就又立馬了心腸。
周老二這般苦,還不是因著害怕戌邊嗎。
所以周老太也沒說啥。
只是指了指老二所在的牢間。
“老二,你們這兒原來那個,就前些日子剛走的那個,你可還記得?”
周老二搭搭地抹了鼻涕。
“娘,您是說上個月被帶走的,那個失手殺了人的嗎?”
周老太立馬點頭。
“嗯,就他。那人也被罰去戌邊了,結果半路上趁兵不備,就要逃跑,結果最后你猜咋了。”
周老二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睜大眼珠子沒吭聲。
周老太用手朝脖子上比劃一下:“被兵抓著后就推下崖坡,人早沒了。”
“嗯,聽說當時有人下去看過,都摔得胳膊兒分家了,反正路遠,惹了兵他們想咋置就咋置,到了地兒只需說是半路病死的就行。”周老三知道娘是在唬二哥,故意幫著嚇唬。
周老二嚇得打了個臭嗝,肚子立馬哆嗦個沒完。
“娘,兒子害怕……”他張大嚎啕起來。
周老太立馬皺眉呵斥:“有什麼好怕的,你只要路上別歪心思,去了之后好好干活,就啥事兒也出不了!”
看著老二這幅窩囊樣兒,孫萍花的心里既酸溜溜的,又難免覺得一陣憋氣。
氣得沖過來道:“周老二,你犯了罪,就得認,上皇上大赦天下,你只用去三年就,已經該著樂了。你要是連這三年都堅持不了,半路上敢鬧什麼幺蛾子,那我可真是瞧不起你。”
聽著娘和媳婦兒這一唱一和的,周老二也是看出自己是被救無了。
他只好抹了淚兒,保證自己會老老實實戌邊,只待三年后回來,家里人別嫌棄自個兒,還愿意一塊團聚。
臨走時,周老太終究還是顧惜了老二幾分。
從上掏出一個錢袋子。
里頭裝了二百兩銀子。
“老三,且把這個給要送老二他們去戌邊的兵們,讓他們路上多照顧著些,別讓老二凍傷了或是壞了就。”
等把大牢這邊的心思了結后,周家便要帶著大包小包,坐上馬車回家去了。
這時,老三忽然聽到路上有人嘀咕,說是什麼巡大人歿了。
“巡?哪個巡?”周老三便隨口問了一個婦人。
那婦人回道:“就是管咱們靈州城、霞州、淮山州的那個吳巡啊,聽說前兩天他在家里突然暴斃,就連他夫人也一起沒了,最后就連喪事,還都只能靠著家中十幾歲的小妾來辦。”
想著這吳巡和白家有些瓜葛,周老三便多留了些心,回去的路上一直想著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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