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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千里(嫁給一個和尚)》 第 185 章 生死(修)

他端坐佛殿,轉佛珠,微微歎息一聲,留下詔。

海都阿陵為北戎之主,很快集結兵力,突襲王庭。

這一次,海都阿陵不會輕易撤兵。

他早已氣息奄奄,知道時日無多,命畢娑他們離開王庭,自己留下守城,為百姓爭取更多撤離的時間。

多跑一個人,便是一個人。

至於他,早已看到自己的結局。

畢娑哭著要帶他走,他微微一笑。

“我是聖城的王,是王庭的佛子。”

“走吧,護送婦孺離開,你是近衛軍統領,你的職責是護衛百姓。”

畢娑泣不聲。

他臉上沒有一波瀾。

北戎鐵騎勢不可擋,攻城械更是威力巨大,一架架拋石車向城拋出巨石,轟隆巨響震天,碎石如驟雨般落下,屋瓦殿宇應聲碎裂垮塌。

他盤坐於佛像前,筋疲力竭,完全靠意誌力強撐著沒有倒下,就如一,隻剩軀殼。

殿外喊殺聲穿雲裂石,手中佛珠冰冷,佛像威嚴端莊。

他端坐著,慢慢合上眼睛。

他累了。

但他沒有倒下。

幽冷的長夜,他坐化於佛殿,到死,依然守衛著聖城。

生來便沒有一刻放鬆,死時亦不敢鬆懈。

殿外一片嚎啕大哭。

僧兵按照他的吩咐,沒有公布他的死訊,海都阿陵對他始終還是有幾分畏懼忌憚,沒有貿然攻城,聖城又堅守了一段時日。

但是他太多天沒有麵,海都阿陵最終還是發現端倪,攻聖城。

當北戎鐵騎衝王寺,看到那一尊依然端坐於佛前的骸時,震撼不已。

而他,飄離於半空中,看著自己的短暫一生從眼前閃現,麵無表

菩薩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生死涅槃,猶如昨夢。癡兒,你隨我來,便可擺五蘊之苦,自此四大皆空,得無上諦聽。”

羅伽抬眸,著雲端璀璨輝煌的樓閣殿宇,一語不發。

菩薩橫眉怒目:“癡兒,難道你想墮阿鼻地獄,自此忍無盡折磨麽!”

羅伽俯視腳下,看不見的深淵裏,眾罪人在鐵壁飽煎熬。

菩薩愈加威嚴,搖幡旗,霎時漫天雷鳴。

“我乃引路菩薩,為你指引往生之路,癡兒,還不隨我來!”

羅伽閉目了片刻,再睜開眼睛時,眸寒涼如雪,沒有一煙火氣,舉步跟上菩薩。

……

腳下風雲湧,紅塵滾滾的人世間裏,突然有一道聲音遙遙傳來,呼喚著他。

頭頂引路菩薩怒喝,幡旗獵獵飛揚。

那道從風中傳來的聲音微弱,模糊,如蝶翅扇,清風拂過,不能掀起一點波瀾,卻又堅定、執著地呼喊著。

“羅伽……羅伽……”

羅伽停下腳步,回頭。

他好像忘了什麽。

妙的唱、佛陀於眾菩薩的辯經、引路菩薩飽含引的催促在天地間回,那道微弱的嗓音巍巍地飄過來,絆住了他,他被牽扯著,心中無悲,也無喜。

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夾雜著約約的哭音,摧人心腸。

“羅伽……你答應我的,我等著你……”

這道聲音無比悉。

一瞬間,曇羅伽心裏泛起細細的疼。

公主,別哭。

他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腕,一條紅發帶纏在上麵。

他這一生本該孤獨前行,正如菩薩讓他看到的,孤獨地活著,孤獨地死去。

但是有那麽一個人,越千山萬水,來到他邊,陪他共曆風雨。

他想活下去,想每天醒來時,能看到歡快的笑臉。

霎時,狂風呼嘯著席卷而來,他看到一半廢墟、一半巍峨聳立的聖城,大雪紛紛揚揚,佛寺佇立於雪中,恢弘肅穆,佛寺外黑一片,十裏長街,廣場外,跪滿了人,他們朝著王寺的方向頂禮拜,淚流滿麵,口中呼喊著他的法號。

“王,回來吧!”

“王,不要丟下我們啊!”

“拿我們的壽命來換回王吧!”

“讓王回來吧!”

淒厲的呼號聲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羅伽穿過痛哭的人群,穿過鍾鼓齊鳴、哀聲陣陣的大殿,穿過沉默著跪立在階下的近衛軍和僧兵,穿過燈火通明的石窟,又回到時被拘的刑堂。

他看到一道背影。

撲在團前,抱著一個渾、已經僵冷的男人,淚如雨下。

“羅伽……我等著你……”

低頭,額頭抵著他的,一聲一聲地呼喚著。

淚水從那雙眼眸裏落下,沒有哭出聲,輕輕地,溫地道:“羅伽,我等著你。”

羅伽心口絞痛。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亦如電。

生如朝,所以,一旦錯過,便是永恒,他要牢牢抓住這一世,好好地活下去。

心若頓悟,明心見

突然,漫天風旛颯颯響。

雲端中的幻象頃刻間化為齏,妙音梵唱如海一樣褪去。

一道悠遠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威風凜凜,氣勢奪人。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一滅就是一生,生生不息,是生滅法,先破而後立,置之死地而後生……”

聲音漸漸飄遠。

羅伽已經聽不清後麵的話,他眼中隻剩下那張帶淚的麵孔,抬手,輕輕拂去一滴在卷翹眼睫間閃的淚珠。

“別哭。”

應該多笑笑,他喜歡看笑。

瑤英愣住了。

溫熱的鼻息灑在臉上,冰冷的手指的麵頰,抬眸,微涼的吻落在盈滿淚水和紅的眼睛上。

僵立不,和他目相對。

他看著角微微揚起,抬手按住的頸子,額頭抵著的,“明月奴,我回來了。”

瑤英不敢相信,呆呆地著他。

下一瞬,如夢初醒,淚水洶湧而下,哆嗦著撲進他懷中,地抱住他。

“你騙我!”

終於哭出了聲。

羅伽抱瑤英,低頭吻發頂,吻眉心,吻鼻尖,最後,含住,撬開的齒關。

纏,氣息融。

發抖,他滿,兩人纏在一起,摟抱相連,倒在團上,恨不能把對方進自己的裏。

吞咽,吮吸,掃過每一個角落,掠過的甜,直到耳鳴目眩、承不住時,他才放開香甜的,吻去眼角的淚珠。

腳步聲驟起。

李仲虔、畢娑、緣覺聽到裏麵的說話聲,衝進刑堂,看到蘇醒的曇羅伽,目瞪口呆。

半晌後,他們反應過來,欣喜若狂,口誦佛號,激得直打哆嗦。

“快!請醫者過來!”

幾名醫者匆匆趕到,看到曇羅伽,同樣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緣覺一邊眼淚,一邊推他們上前,催促:“您快看看,王醒過來了!”

醫者們回過神,撲到曇羅伽前,哆哆嗦嗦著為他探脈,掀開袍,看他上幾的傷口。

瑤英退開來,讓蒙達提婆上前,手忽然被攥住,一道力量把拉了回去。

羅伽抓著的手,臉上的,眸暗沉:“哪裏也別去,陪著我。”

瑤英心裏的歡喜滿得快要溢出來,坐在他邊不了。

“我昏迷了多久?”

羅伽問。

幾位醫者對一眼,道:“王,您昏迷了整整兩天兩夜。”

……

前天,曇羅伽散功時,突然渾暴漲,真氣湧翻滾逆行,上好幾流不止,緣覺大驚,慌忙人,畢娑和僧兵趕到,想以幫他運功疏散,還沒走近,就被真氣所傷,倒地吐

畢娑皮開綻,還是強撐著往裏走,瑤英聽到聲音,也衝了進來。

羅伽抬起頭,碧眸從上掃過。

下一刻,他七竅流,再沒有睜開過眼睛。

幾位醫者番探脈,再三確認,都覺得他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藥石無效,隨時可能寂滅。

殿外哭聲震天。

按他之前囑咐過的,所有人退了出去,隻留瑤英一個人守在他邊,陪他度過最後一段時

李仲虔怕瑤英傷心過度,想帶去休息,不肯離開,幾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著他,喂他吃藥,幫他,他什麽都吃不下去,就掰開他的,把藥一口一口喂進他裏。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曇羅伽居然還能蘇醒。

……

羅伽看著瑤英。

咬著張地聽幾位醫者說話,眼睛紅腫,鼻尖也通紅,神憔悴不堪,淚水還未幹涸。

這兩天,一直這樣守著他,呼喚他的名字。

他讓擔心了。

他拉著,吻疲倦的眉眼。

醫者們低下頭去,畢娑滿麵笑容,緣覺臉上緋紅,扭開了臉。

唯有李仲虔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他以為曇羅伽必死無疑,連回高昌的車馬人手都安排好了。

“怎麽樣?脈象有變化了嗎?”

瑤英輕輕推開曇羅伽,一臉忐忑地問醫者。

醫者眉頭皺,和其他人換了一個眼,道:“王的脈象依舊沒有變化……散功之前和散功之後還是這種虛浮脈象,按理來說,王散功後,脈象應該恢複正常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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