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王離開前親自布置的,建園子的圖紙也是王畫的。”緣覺喜氣洋洋地道。
瑤英心裏甜,想等他回來和他一起再逛一遍,回到殿,收拾自己和羅伽的用,殿中堆滿寶匣箱籠,榻邊有幾隻扣著的匣子,把暫時不用整理的匣子推到一邊,哐當一聲,角落裏的一隻匣子滾落下去。
撿起匣子,怕摔碎裏麵的東西,找出鑰匙,打開鎖扣,眸子睜大。
匣子裏用錦緞纏裹的書卷打開了半邊,紙上的圖畫直接映的眼簾。
瑤英眼皮跳了跳,把匣子合上。
這好像是羅伽的書匣……他最近閑暇時看的書居然是這個?
……
輝煌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給莽莽黃沙抹了層豔麗的胭脂。
在廢墟中重建的聖城依然雄偉壯麗,酷熱還未散去,穿鮮豔盛裝的百姓已經結伴走出家門,城中萬人空巷,長街廣場燃起一叢叢篝火。
一頂頂宴帳、一條條長氈、一重重帷幕,麻麻,人群比肩接踵,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篝火上架設轉爐,一隻隻烤得油亮的羔羊滋滋流油,地爐紅彤彤的,燜烤著新鮮的饢餅,長桌上白天剛剛從枝頭采摘的瓜果堆疊如寶塔,葡萄、桑葚、胡瓜、椰棗、紅梅,牆角裏還堆了一口口裝滿瓜果的大筐,甜香撲鼻,大鍋裏燉煮著大塊的羊骨和綠葉菜湯,老人守著用白疊布一層層包裹的木桶,偶爾掀開桶蓋,從中舀出一大勺散發著涼氣的冰冷山,澆上酪、刺、葡萄幹、碎幹果和羊,遞給熱得滿頭大汗的年輕男。
空氣裏滿溢著食和脂的濃烈香氣,更濃鬱的是醇厚的酒香。
一輛輛大車在長街中穿行,車上捆著一隻碩大無比、兩個壯年男人才能勉強抬起來的大酒桶。王和王後大婚,百姓獻上自家陳釀的葡萄酒,不管誰來討酒吃,隻需要說上一句祝福王和王後的話,就能開懷暢飲,醉倒了躺倒就睡。
今晚沒有令,慶祝活會通宵達旦。
樂人彈拉起豎箜篌、琵琶、桑圖爾琴、艾捷克、馬頭琴,吹響羌笛、篳篥,麗的揮舞金鈴,拍打小羊皮鼓、羯鼓,歡快清脆的樂聲回在聖城每一個角落,人們大碗喝酒,大口吃,大聲談笑,載歌且舞,興高采烈。舞步輕盈,斑斕的長織出一片燦爛虹。
瑤英換了裝束,在侍親兵的簇擁中踏正殿,路邊歡慶的人紛紛停下退後,朝行禮。
王庭和中原的風俗本就不同,又事先和曇羅伽商量過,婚後不會整天待在深宮等他回來,今晚是和他的婚宴,也要出麵招待各部酋長和他國使者。
金王子搶在頭一個送來祝福,他剛才在宴席上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王庭的人,呆若木,上去攀談。
那人淡淡一笑,道:“是文昭公主請我來的,公主被海都阿陵囚時,我們有些。”
金遲鈍的腦瓜子一瞬間想明白很多事,驚恐萬分,想起瓦罕可汗生前的叮囑,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好討好王庭王後,至絕不能得罪。
尤其這位王後還是謝青的主公。
金先看了瑤英邊的謝青幾眼,有心賣弄,想了半天,雄赳赳、氣昂昂地道:“祝公主和佛子早日生幾個大胖小子!”
在北戎,給新婚夫婦最好的祝福就是早點生一窩孩子。
瑤英眼皮跳了跳,謝過他。
金有些得意,瞥一眼謝青。
謝青麵無表。
瑤英讓謝青他們也去吃酒跳舞,隻兩個親兵跟著自己。
恭祝聲不絕於耳。
“祝公主和王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說這話的是會漢話的各國使者。
“祝王後和王恩甜,子孫滿堂,就像尼勒穀滿架累累的葡萄。”
這是王庭員。
“祝公主和佛子早日共夫妻之樂。”
這句話出自曼達公主之口,隨丈夫一起來聖城恭賀曇羅伽和瑤英大婚。
緣覺聽到這話,臉都僵了。
曼達公主毫不在意周圍親兵的側目,滿麵紅,舉著酒杯湊過來,笑瞇瞇地端詳瑤英。
“公主這樣打扮,就像是從寺廟壁畫裏走下來的神。”
毗羅羅的寺廟供奉很多神,也供奉嫵明豔的神。
瑤英笑笑:“公主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
“這點辛苦算什麽?佛子娶妻,我怎麽能錯過?”曼達公主搖搖手,朝瑤英拋了個眼,“我貌如花,舞藝舉世無雙,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我,這麽多年我隻敗在佛子手上……現在佛子被公主俘獲……”
哈的一聲,笑得幸災樂禍。
雖然失敗了,還灰溜溜被佛子給趕走,不過看著清冷莊嚴的佛子栽在文昭公主石榴下,心裏依舊有種報複的快意。
就是這麽記仇。
“公主,我送你的賀禮看過了嗎?”曼達公主低聲音,“那些都是我的箱法寶,公主大婚,我才舍得割,公主一定要盡其用啊!有什麽不會的,我教你……公主,別被佛子騙了,男人到了床上全都一個樣……佛子一看就是個雛,他那樣的格,激起來很可能會傷了你,會武的人需要特別旺盛,看你滴滴的,一定要早做準備,不能隨他擺弄,不然吃苦的是你!在我的家鄉,男結合時都應該到的妙,才能魚水之歡……”
馬魯國侍從聽越說越骨,冷汗直冒,忙把拉走了。
瑤英啼笑皆非,驀地想起曇羅伽那一匣子書冊,眼神巡脧,滿場尋找曇羅伽的影。
他在高臺接見各國使者,這樣熱鬧的場合,人聲鼎沸,輕歌曼舞,他穿華麗的禮服,邊近衛軍簇擁,氣質依然清貴出塵。
察覺到的注視,他朝看過來。
隔著搖曳的燈火和笑鬧的人群,他的臉有些模糊,可是瑤英能覺到他眸中清淡的笑意,看上去並不濃烈,卻骨。
提著一隻鎏金首酒壺,步上高臺,在曇羅伽邊坐下,使者紛紛舉杯朝道賀,笑著寒暄幾句,喝了酒,覷眼看曇羅伽。
“累不累?”他問,拿走手裏的酒杯,給斟了一杯杏漿。
瑤英搖搖頭,前一陣子忙著西軍的事,就是為了趕在回王庭之前理好幾樁要事,現在諸事穩妥,可以得幾日閑暇。
“你呢?要不要早點去歇著?”
如若不是必要,他不會出席盛大宴會。
曇羅伽角微微一揚,“今天是你和我的婚禮。”
他怎麽能缺席自己的婚禮。
瑤英輕笑。
他在意之前說過的“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在乎”的話,堅持要給最好的一切。
兩人靠著一說話,沒有其他親舉,但眉梢眼角都氤氳著意,周圍的使者賓客發出善意的哄笑聲,恭維奉承,說他們是神仙托生的一對璧人。
曇羅伽抬頭,眉目清朗。
使者們心中嘖嘖稱奇,以前他們絞盡腦想討好佛子,可是佛子心無外,沒有弱點,也沒有喜好,實在無從下手,今天總算看到那雙睿智的眸子裏有淡淡的笑意浮,看他高興,他們愈加賣力地討好,趁機提出斟酌很久的請求和提議。
曇羅伽麵容沉靜,不置可否地聽著。
眾人心中張,即使是婚宴上,佛子還是冷靜沉默。
瑤英喝著酸酸甜甜的杏漿,角一勾,靠到曇羅伽邊,紅微啟,低語:“羅伽,我下午的時候整理箱籠,不小心打翻那隻黑漆書匣,怕裏麵的東西摔壞,用你給我的鑰匙打開看了一下。”
曇羅伽眼睫忽地。
咬了咬,“我看到那幾本書冊了。”
曇羅伽垂眸不語。
滿座歡歌笑語,瑤英偏過頭,似笑非笑,當著所有賓客的麵,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郎君,你怎麽看那些東西?”
像是含嗔怪他,語氣卻分明是在調笑,句尾微微上揚,像隻得意洋洋的貓,一爪子狠狠地撓他一下,又出墊輕輕地安他,紅舌尖一閃而過。
曇羅伽沒有作聲。
聽到那聲故意拖長的、的“郎君”,他半晌回不過神,異樣的麻在腔跳。
席間使者不明所以,繼續搜腸挖肚地想辦法奉承他。
瑤英就喜歡看他不聲的模樣,繼續道:“羅伽,緣覺說你回來以後去過湯泉……你是不是快好了?”
說著,視線掃過他間,意味深長。
雖然過幾次,其實每次都不敢低頭看。
曇羅伽一震,臉上神不變,早已僵直。
他沒敢看,若無其事地換了一個姿勢。
瑤英忍笑,舍不得繼續欺負他,起要走,剛坐直了些,手腕一,被他扣住。
抬眸看他,邊一抹得逞的壞笑,這麽多人看著他們,他有火氣也得忍著。
曇羅伽看著,暗斂在從容清淡裏的氣勢頃刻間散發出來,銅牆鐵壁一樣,雄健渾厚,手上力道不減,眼簾抬起,淡淡地掃視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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