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冷笑:“兒家學武,所有人都會笑話你。”
小娘子趴在欄桿上,腦袋一歪,“我要是會武藝,誰敢笑話我,我就打他,打到他不敢笑話我為止。”
謝青半晌無語。
小娘子目在上打轉,恨不能走下來似的,可是卻一直趴著沒。
謝青正納悶,長廊那頭傳來一道聲音,公子李仲虔找了過來,看到小娘子,幾步走近,抱起:“怎麽一個人在這裏?誰把你丟在這裏不管的?”
小娘子摟住李仲虔的胳膊:“我讓娘抱我過來的,我想看看以前栽的繡球長大了沒有。”
謝青呆呆地看著小娘子。
原來就是公子。
母親說過,公子自不好,去年還流落戰場。本來好轉了,經過這一場驚嚇,又不能走路了,公子正在想辦法打聽哪裏有神醫可以治好的。
謝青半天回不過神。
公子伏在李仲虔肩膀上,朝揮揮手,眉眼彎彎。
謝青回到家裏,等著父親來責罰自己。大鬧宴會,打傷族中姐妹,拔倒公子的樹,砸了公子,母親氣得一路都在垂淚。
父親回家,把到前庭,臉沉重。
跪了下去,父親的掌卻遲遲沒有落下。
“阿青,你想練武嗎?”
謝青驚愕地抬起頭。
父親看著,歎口氣,“咱們家世代習武,你天生神力,不練武的話太可惜了。既然你和族裏的小娘子們合不來,以後那些東西不必學了,跟著你兄長習武吧。今天公子說想給公子挑幾個護衛,你是兒,如果能被挑上,正好可以護衛公子。”
給公子當護衛?
謝青眼前浮現出公子趴在欄桿前和自己說話的模樣。
公子看著,一臉驚歎和羨慕:姐姐,你真了不起!
父親語重心長地道:“阿青,你想好了,選了這條路,以後可能沒人敢娶你。習武要吃很多苦頭,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都得咬牙扛著,不能懈怠,阿耶不會慣著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絕不心疼,你真的要練武嗎?”
謝青摘下頭上的簪花扔在地上,雙手握拳:“我要練!”
不必為自己天生與眾不同而到恥,這是的天分,不是罪孽。要練武,要通過選拔為公子的護衛!
……
西州的夜風像帶了刀子,呼呼吹過,骨頭裏都覺得刺疼。
謝青回過神來。
隨公主回到中原時,見到年邁的父母。
夫妻倆看著一甲、騎馬率領親兵城的,老淚縱橫。母親一直跟在隊伍後麵看,聽著百姓高喊的名號、為歡呼,一邊走一邊抹眼淚。
謝青轉,眺夜中沉睡的西州城。
階前一道人影晃,有人搖搖晃晃朝走了過來。
握長刀。
……
翌日,瑤英起來梳洗。
緣覺在庭前堆了個雪人,氣籲籲地問:“王後,您看像不像王?”
瑤英看著庭中那個拔瘦削、廓鮮明的雪人,出了一會兒神。
親兵嬉笑著走過來,道:“公主,昨晚謝青又把金小王子給揍了!”
金當眾獻舞,半夜跑來纏著謝青問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他要和那人決鬥,被謝青一把扛起扔到雪地裏醒酒,摔了個鼻青臉腫。
瑤英笑著搖搖頭,披上鬥篷去找李仲虔。
親隨神張,簇擁著往裏走,路過長廊的時候,有意無意擋在麵前,笑著道:“這邊風大,別吹著公主。”
瑤英挑眉:“讓開,有什麽不能讓我看的?”
李仲虔放浪形骸,什麽沒見過?何必在麵前遮掩?
親隨訕訕地退了下去。
瑤英走下長廊,目掃過雪地。
一道高挑的人影佇立在庭前雪中,氈襖上一層薄薄的雪,凍得瑟瑟發抖,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
“娜爾公主?”
抱著雙臂的子回過頭,看到瑤英,眸中騰起亮:“阿依努爾!”
瑤英拉著娜爾公主走進前庭,讓坐在爐前烤火,“你在這裏等了多久?”
娜爾公主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時辰:“李仲虔不肯見我,我昨晚半夜來的,我等到他出來見我為止!”
瑤英示意親隨取來熱馬酒給喝下暖暖子,出了前庭,小聲問:“怎麽回事?”
親隨咳嗽了一聲:“昨晚宴會,有幾個部落郎向阿郎獻舞,娜爾公主把那些人都趕跑了。阿郎回來倒頭就睡,娜爾公主要見他,他不許我們開門,公主就一直守在外麵,怎麽勸都不走。”
瑤英想了想,吩咐人去請個醫者來看看娜爾公主,轉去看李仲虔。
……
剛進屋,瑤英就聞到一濃烈的酒香。
李仲虔斜躺在窗前火爐旁的木榻上,長曲起,腳上的皮靴踩著酒壇,手裏攥著酒囊,眸幽幽地著閉的窗。
瑤英從一地傾倒的酒壇走過去,拿走他手裏的酒囊聞了聞,“這酒是今年新釀的金琥珀,後勁小,吃不醉的。”
李仲虔踢開酒壇:“誰要吃醉?吃醉了你又要數落人。”
瑤英笑了笑,“娜爾公主在外邊等著,你在裏麵看著,怎麽不把人進來?”
“讓等著吧,多等個幾次,以後就不會來了。”
瑤英嗯一聲,下鬥篷,卷起袖子,收拾案幾上隨意堆疊的文牘,提起火爐上的銅壺,門路地找到一袋米粒實的烏米。
這種米先在水中充分浸泡,蒸後曬幹,再蒸再曬,如此反複九次,米粒顆顆晶瑩,滋味濃油潤。西軍常常需要長途奔襲,軍中很多人不習慣和北戎人那樣飲馬、生吃馬,今年本地適種的烏米收,讓人曬了不,士兵很喜歡,攜帶方便,可以保存很久,還很好吃,而且可以迅速補充力。
熱水滾進碗中,調了一碗烏米飯,遞給李仲虔。
“別吃酒了,吃點東西暖暖胃。”
李仲虔看著碗中油亮的米粒,“怎麽不催我放人進來?”
瑤英平靜地道:“阿兄想通的時候,自然會放人進來。”
李仲虔角一咧:“如果我想不通呢?”
“那我更不能自作主張了。”
李仲虔眉心,翻坐起,接過碗和匙子,大口烏飯。
娜爾公主想嫁給他。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妻。
小的時候,他曾好奇地問舅父:“舅舅,您怎麽沒有娶親?”
謝無量他的發頂,“舅舅太忙了。”
後來長史告訴他,謝無量就算一年到頭過家門而不也有很多小娘子願意嫁他,他不娶妻不是因為太忙,而是自知病弱,又世,隨時可能死在戰場上,不想耽誤小娘子的青春。
李仲虔沒想過娶妻的事,從前是因為和舅舅一樣不想連累妻子,來到西州,沒了顧慮,他依舊不想娶妻。
李德和唐氏,李德和謝滿願……他們都曾恩甜過,後來夫妻離心,麵目猙獰,彼此仇恨,曾經是最親的枕邊人,到最後,李德對謝滿願毫不留,唐氏死之前句句都在詛咒他。
得再熾烈,終究抵不過歲月。
他和瑤英不一樣。
瑤英深知這世上惡無不在,並且被深深地傷害過,但仍然相信世間的好,李德、唐氏和謝滿願之間的糾葛恩怨不會影響到的心境,喜歡一個人,那便一心一意去喜歡。
他沒有這樣純粹的喜歡。
流連花叢,男歡,於他而言不過是.上的,從一開始雙方就明白彼此隻是一場水姻緣,你我願,絕不拖泥帶水。
如果娜爾隻是求幾場歡,他不會拒絕,可是想嫁他。
他這樣的人不適合娶妻。
“羅伽對你怎麽樣?和尚懂得怎麽做一個好丈夫嗎?”他捧著烏飯,忽然問。
瑤英一笑:“他對我很好。”
李仲虔角輕揚。
……
瑤英從屋中出來的時候,娜爾還等在雪地裏,臉頰凍得紅撲撲的,朝行了個大禮。
西軍聯軍收複伊州時,瑤英不許部落兵欺辱北戎王宮眷,娜爾很激。
瑤英把自己的鬥篷披在娜爾肩膀上,道:“公主隨我來吧。”
娜爾抬頭看一眼閉的窗,懊惱地歎口氣,舉步跟上瑤英。
爐膛裏柴火燒得劈啪響。
瑤英看著娜爾喝下一大碗防風寒的藥,直接問,“公主是怎麽和我阿兄認識的?”
“在北戎的時候認識的。”
“公主是不是救過我阿兄?”
娜爾捧著藥碗搖搖頭:“阿依努爾,不是我救了李仲虔,是李仲虔救了我。”
瑤英麵驚訝之。
娜爾放下碗,朝笑了笑,緩緩地道:“當初李仲虔混在北戎奴隸裏麵,尋找的時機,那天夜裏,塔麗幫他掩護,他趁守衛打瞌睡,出營地,無意間撞見三王子想要欺負我……”
說到這裏,臉上掠過憤怒之。
是瓦罕可汗養大的兒,以後肯定要嫁給諸兒子中的一位。三王子垂涎的貌,想要做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