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垂著眼簾,語氣恭順喚人。
蕭業看一眼卻沒理會,只和杜大夫說道:“勞你跑這一趟,我沒事,你回去吧。”
“這……”杜大夫面猶豫。
“回去。”
蕭業又說了一遍,杜大夫也不好堅持,朝人拱手后便退下了。
等杜大夫走后,蕭業又說,“你們也退下。”
許氏不知他要做什麼,以為自己也在這退下的一員中,正想跟著離開,卻被蕭業喊住,“許氏,你留下。”
腳步一頓,許氏回頭,還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世子有何吩咐?”
蕭業看著這副恭謙的模樣,忽然想起記憶中那個纏在他邊喊他表哥的,他長眉微蹙,有心想說什麼,但又未曾多言,只在沉默一會后握雙拳問,“你知不知道去哪了?”
?
許氏一怔,正想詢問,話到嚨口的時候倒是反應過來,也就明白過來他今夜這番是何緣故了。
看來他已經知道了。
不過——
許氏按下心思,似不解般抬臉問他,“世子說的是誰?”
蕭業抿。
他凝視一會后方才吐出三個字,“顧蘭因。”
“夫人?”許氏一愣,“夫人不是在莊子里嗎?”
看這副模樣,蕭業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他原本還想著若是許氏知道蘭因的消息,至代表蘭因還記掛著伯府,可如今看來是真的狠心到與他有關的一個人都不想聯系了。
蕭業有那麼一刻,是恨蘭因的。
他恨的果斷,恨的無,可恨意過后,無盡的懊悔和痛苦又在他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心臟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攥著,那子錐心的疼痛再次涌上心頭。
蕭業白了臉,他咬著牙,掌心捂在那蔓延疼痛的心口。
他與自己說。
不過是個人,走了就走了,難不沒了顧蘭因,他就活不下去了嗎?他甚至都想讓周安把那封和離書和與蘭因的婚書送去戶部,既然那麼想離開他,他就全,以后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生!
可只要想到若是把這兩樣東西都出去了,他跟蘭因就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不是許氏,有自己的家,離開了伯府,也還有許多地方可以去。
他們之間也沒有孩子可以作為聯系的紐扣,如果連名義上的這層夫妻關系都沒了,那麼他和也就真的一點關系都不剩了。
“……世子?”
蕭業一直低著頭,許氏看不清他的面貌和神,到底怕他出事,猶豫一番后還是輕輕喊了人一聲。
蕭業沒有回答。
就在許氏想近前看的時候,方才聽到蕭業的聲音,“出去。”
“什麼?”
他的聲音太輕,許氏一時沒聽見,直到蕭業又冷著臉吐出一句,才止住邁向人的步子,在原地看了蕭業許久,最后還是沉默著往外走,從轉離開的這一路,蕭業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連目都沒有片刻時間落在的上。
許氏覺得好笑。
明明已經不了,可真的被蕭業這般對待,的心里還是會有些不舒服,有些不甘,在剛才轉離開的某一瞬間,的心中甚至還懷有一抹希冀和期待。
清楚蕭業變這樣是因為什麼原因。
因為一個被他忽視三年,如今卻說走就走離開他的人。
許氏想。
蕭業如今這般,到底是因為走的那個人是顧蘭因,還是因為顧蘭因的離開讓他覺得沒了面子?是不是和蘭因一樣,說走就走,也能在蕭業的心中留下一道痕跡?也能讓蕭業為變這樣?
不管是因為還是恨。
可許氏也只是想想罷了。
不是顧蘭因,也沒有說走就走的勇氣,紅牽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許氏義無反顧打開門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顧邊那個名喚雪芽的丫鬟捧著一雙新做的靴子過來,瞧見,也只是半打了個禮,下抬得高高的,連聲招呼也不打就往前走。
蓮心氣得臉都紅了,“這丫鬟太過分了!那位方夫人看到您都得客客氣氣,倒好,不過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小蹄子,誰給的臉?”
要跟雪芽去算賬,許氏卻懶懶抬手阻了想要攔人的舉,只是閑閑朝后看了一眼,似笑非笑,“何必與這樣的人爭一時長短,也沒幾日好耀武揚威了。”
只是許氏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聽著雪芽聲在蕭業外頭稟道:“世子,主子給您做了靴子,您試試合不合腳。”正想離開卻聽后傳來蕭業的聲音,“滾。”
短短一字不僅讓雪芽愣住了,也讓許氏頓下了步子。
“這……”
蓮心也有些驚訝,著嗓音說,“世子這是不打算慣著湘柳苑那對主仆了?”
許氏看著后沉默一會,淡淡道:“沒那麼容易。”如果蕭業真能這麼果斷,也就不會造如今這番局面了。果然下一刻,在雪芽還驚魂未定的時候,屋中又傳來了蕭業冰冷的聲音,“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剛才的事不準向你主子提及。”
即使沒有面,雪芽也能到蕭業的威,哪敢置喙?匆匆應下一句就白著小臉放下東西離開了。
與許氏肩而過的時候,雪芽哪還有先前的囂張,看都不敢看許氏就低著頭跑開了。
只不過此時蓮心也沒心思再去看雪芽的笑話了,看著邊神莫辨的主子,輕輕喚了一聲,“主子?”
“嗯?”
許氏回神,瞧見眼中的擔憂方才重新扯出一抹笑容,“走吧。”往前走,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去看后房中的人。
*
翌日。
蘭因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許氏,見自打來了之后便一直默聲不語,神看著還有些怔忡,把泡好的茶放到的面前,語氣溫,“怎麼了?”
“……沒。”
許氏回過神,端起茶盞,想喝,又放下,須臾,看著蘭因意味不明地說道:“昨晚蕭明川去莊子找你了。”
蘭因倒是不知道這件事。
斟茶的作一頓,但也只是一個呼吸的景,茶壺里的水流便繼續傾盞中,看茶葉在盞中舒展開,蘭因把手中茶壺放到一旁,而后慢條斯理地握著帕子拭了下手背,這才與許氏說話,“然后呢?”
問著然后,面上的表卻還是恬靜從容的,似乎并不在乎蕭業做了什麼。
“他把我喊過去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還訓斥了顧邊的丫鬟……”見蘭因面上表一未改,許氏忽然就泄了氣,心里自昨日著的那子不甘也徹底沒了。
“你是真的不在乎了。”手指虛扶著茶盞,垂著眼簾,低聲喃喃。
不在乎蕭業的表現,不在乎顧有沒有挫,對而言,那個伯府與已經是兩個世界了。
許氏忽然由衷地敬佩起眼前這個人,不僅僅為刀斷水的果決,也為不記恨的大度。如果是,如果蕭業在這個時候向低頭認錯,縱使不蕭業,也會選擇回去,會把自己曾經到的那些苦楚那些不甘委屈怨恨盡數還給他們。
“原本就沒什麼好在乎的。”
在乎是因為還記掛著,可無論是蕭業還是顧,對而言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蘭因并不想把自己的大好人生再次浪費在這兩人的上。
不過也能理解許氏的心理。
只是這世間之事,別的尚且可以他救,唯獨一事,只能靠自己。
“之前和你說的,你考慮得怎麼樣?”蘭因問起正事。
“你會的并不比我。”許氏與相三年,自是知曉蘭因的本事。
蘭因笑笑,也不否認,實話實說,“花樣我是會,但我知曉你母親曾是蘇州有名的繡娘,你祖上還有一套自創的繡法。”
許氏挑眉,“你想讓我教你的人?”
蘭因搖頭,見許氏目疑看,握著茶盞輕啜一口茶,方才看著許氏的眼睛笑說,“是我們的人,我給你分紅,日后無論鋪子每年收益如何,你都能有三分利。”
許氏沉默看。
片刻后,從懷中掏出一本古籍以及五張票額為一千兩的銀票。
這下倒是到蘭因呆住了,“你這是……”
“我不白要你的分紅。”
“你并未……”蘭因放下茶盞,話還沒說完,許氏便開了口,“顧蘭因,我沒那麼傻,我家這套繡法也不是多了不起的東西,你有心想找,多的是人供你挑選。”
“我知道你是幫我。”
蘭因想了想,說,“不算幫,只不過我與你相,相起來也方便。”
許氏一頓。
半晌沒好氣地瞥一眼,“你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讓人討厭。”許氏里說著討厭,眼中卻慢慢盈起笑容,把面前的兩樣東西往人面前一推,“這錢是了點,卻是我的全部家當,給出去后,我心里也能踏實點。”
有了決斷,蘭因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在收東西的時候笑著問,“不怕賠了?”
“不怕。”許氏心事已了,便有心抱著茶盞慢慢品嘗蘭因給的好茶,聽到這話也只是老神在在道一句,“你顧蘭因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不功的。”
看著蘭因略有些怔忡的面孔,又扯道:“便是真的賠了,我還怕你跑了不?”
蘭因見許氏比還相信自己,不由有些失笑,喚停云進來,把手中東西給后又讓人擬了一張契約,按下自己的私章后給許氏,等收下又問,“要不要留在家里用飯?”
“不了,夷安還在家里。”
許氏放心不下,而且也怕蕭業起疑,正準備起離開又被蘭因喊住,“你先等下。”
蘭因讓停云把早些準備好的冊子遞給許氏,“上回聽蓮心說如今是你在管家,我先前走得急也沒與你待,這里是家中各個管事的況,你回頭拿回家后好好看看,管家說不易也簡單,把每個人的況清楚后讓他們為你所用就是。”
許氏看著蘭因手中的冊子,沒有立刻手,只是掀起眼簾去看端坐在對面的蘭因,看著那張恬靜溫的臉,忽然垂下眼簾,輕輕笑了笑,那低垂的眼中有著釋然。
“顧蘭因。”抬頭。
“嗯?”蘭因看。
“我若是個男人,一定娶你。”許氏看著說。
忽然的謬語不僅讓停云呆住了,就連蘭因也怔了好一會,回過神后又笑起來,“你若真娶了我,只怕也就后悔今日的話了,我做朋友或許不錯,做妻子卻不一定好。”
自己知道自己的脾。
年的經歷讓很難把心付出去,尤其如今還有了這樣的經歷,更是難上青天。不過也沒想過再婚就是了,眼見許氏皺眉,似乎不喜這樣說自己,蘭因卻不在乎,起后與笑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率先往外走,許氏只好跟了出去。
出去路上,與蘭因提起一事,“昨日徐管家派人去莊子里給母親傳話了,不過我聽來回話的人說母親和父親早些日子出去游玩,至今還未回來。”
說完又叮囑一句,“你小心點,我看蕭明川……”許氏目復雜,“怕是不會輕易了斷。”
蘭因聽到這話也沉默了。
不過也沒在這會多說,正想送人上馬車便聽到不遠傳來一陣馬蹄聲,循聲一看,原是齊豫白散值回來了。
“顧小姐!”
天青照常和打招呼。
蘭因也笑著和他點了點頭。
許氏并未多想,只當是蘭因近日認識的,正要與蘭因話別登上馬車就看到馬車里走出來的那個人……那人一緋袍,眼長眉,神清貴自矜,正是不久前在東郊到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