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稷坐在食案邊大吃特吃,此時此刻他顧不上自己穿沒穿服,他的眼里只有食。
“慢點吃。”趙枝枝坐在姬稷旁,兩手托腮,側著腦袋,專心看他吃東西。
全天下吃飯最香的人就是太子了吧。
趙枝枝看著看著眼睛彎彎笑起來。
就在幾個時辰以前,他還是那個萬眾矚目猶如天神般的帝太子,而現在,他坐在的側,像個壞的孩子一樣飽餐。
他仍梳著今早盤的歇髻,但上什麼都沒穿頭上什麼都沒戴。沒有冕服,沒有旒冠,沒有任何象征份的什。
此時此刻,他誰都不是,他只是一個屬于的男人。
趙枝枝鬼使神差般喚了聲:“啾啾。”
姬稷里被麥飯塞滿,鼓著腮幫子抬眸,聲音從麥飯中艱難吐出:“喚、喚孤的字,曦生。”
他越是不讓喚,就越想喚。趙枝枝覺得自己大逆不道的舉可以直接拖下去砍了,十分高興地摟住他脖子:“啾啾。”
姬稷繼續飯吃:“孤已年,不能再喚這個名。”
趙枝枝置若罔聞,激地在他臉上啄來啄去:“啾啾,你今天好俊,尤其是在加冠大禮的時候,俊得不像人。”
姬稷咳了咳,沒再繼續糾正的稱呼,“那像什麼?”
趙枝枝重重嘬他下:“像神,天上最俊的神。”
姬稷被夸得飄飄然,張開大吞一口:“天上最俊的神,那是什麼神?”
趙枝枝陷思考中:“不知道,神明們比過相貌嗎?”
姬稷同樣陷思考中:“應該沒有吧?沒見哪本書記載過這種事。”
“也許有書記載過,但是被毀了。”
“毀了?”
“對啊,若是神明有丑有俊,或許亦會有嫉妒善惡。”趙枝枝低聲音,仿佛這樣就不會被神明聽見,“沒有人誰見過神明不是嗎?既然沒有見過,又怎能認定神明全是的善的?”
姬稷停下中咀嚼,驚訝地將趙枝枝看了又看,愣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你膽子真的變大了。”
趙枝枝吐吐舌,繼續悄聲問:“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姬稷沉思片刻,道:“說得對。”
他信奉盤古,可這并不代表他真的相信盤古存在。
對于君王而言,神不必可,因為神是最好的靈藥。君王們需要神,所以世間才有神。
百姓們虔誠供奉的神,從來都不屬于他們。神屬于君王,君王要神顯靈的時候,神就要顯靈。君王要神大怒的時候,神就要大怒。一位合格的君王,懂得如何權衡神權與王權,因為這兩樣皆是他的化。可惜,近百年來,這樣的君王越來越,越來越多的君王被神權顛覆。
或許,將來世間不必有神,有帝即可。權力只有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用擔心被誰反噬。
姬稷眸爍爍,趙枝枝見他發怔,拿起筷子喂姬稷吃。
姬稷意識回籠,一口咬住夾的,聲叮囑:“方才那種話,同孤一人說就行,莫要到旁人面前說。”
趙枝枝當然不會到外面說:“我明白,我只和你說。”
兩個人重新就“神明中到底誰最俊”的問題,熱火朝天地探討起來,說到天亮還沒說完,晨曦照進屋里,夏風中纏綿鳥,舊的一天意猶未盡,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睡過去前,趙枝枝不忘自己的字:“我的字取好了嗎?”
“取好了。”
“什麼?”
“凰鸞。”姬稷親親的額頭,“凰的凰,鸞鳥的鸞。”
趙枝枝迷迷糊糊記下自己的字,輕輕哼了聲。
凰是凰,鸞也是凰,凰中的凰,也還是鳥。
以后,就是鳥中之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