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越傳越多,百姓們對趙姬是神仙的說法深信不疑,因為他們本就喜歡世間有神,突然出現一個神,一個麗的神,這神仿佛是為他們而來,降落凡間,定是為了拯救蒼生!
一開始認定事有異的殷貴們也開始搖,難道趙姬真有神力?
因為改族譜一事人非議的趙朔重新為殷貴們爭先邀請的客人,他們試圖從趙朔上打探出蛛馬跡,一次醉酒后,一問三不知的趙朔總算肯開口。
他說:“枝枝出生的時候,曾有彩籠罩,花園里枯萎的草木突然復生,天空有彩鳥銜玉而來。”
眾人震住,有人問:“那你父親為何要將記半奴?”
趙朔:“因為父親害怕枝枝是妖怪,想要殺又不舍得下手,所以才將記半奴,希卑賤的份能夠住的命數。”
大家一聽,義憤填膺,痛罵趙錐的愚蠢:“糊涂!能令萬復蘇的,怎會是妖怪!”
酒宴上趙朔的話迅速傳開,所有的殷貴們都知道了當年趙姬出生時的“真相”。
這樣的“真相”雖然無法印證,但是也無從懷疑,畢竟趙錐已經死了,他們總不能讓一個死人開口論真假。
“實不相瞞,當年集宴上看趙姬跳舞,我就覺得不是凡人。”
“是啊,當年跳舞時簡直就是仙子下凡。”
殷貴中逐漸出現肯定的聲音,有人開始打起算盤。
“若真是神仙,豈不是天佑我大殷?日后我們不必再費心招兵買馬,讓趙姬召喚神兵就行。”
“對對對,讓召喚神兵,最好再降下食之不盡的糧食。”
這樣的說法剛出現,就被扼殺在搖籃中。
帝太子主攜趙姬力破謠言——只見趙姬在空中求風求雨了半個時辰,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風雨未降,神兵無影,只有地上的香氣和忽然盛放的花。
事實證明,趙姬的神力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強大。
只能讓花盛放開,讓土地飄香。除此之外,似乎做不了什麼。至于讓死復生,忽靈忽不靈,得看運氣。
眾人恍然明白,原來趙姬是個沒什麼用的神!
大家嘆氣。
雖然沒什麼用,但好歹也是個神。就算哪天不靈了,大殷也曾出過神跡!
因為趙枝枝神力微弱的緣故,相信是神的人反而變得更多了。就算不信,也沒有哪個殷貴敢站出來點破。
大家都瘋的時候,你不跟一起瘋,那你就了人群中唯一的瘋子。
夜里,姬稷為趙枝枝講故事,講完故事最后的結局,趙枝枝說:“這個故事我早就聽過了!云澤臺第一次廣開銅門召人說故事的時候,兄長曾為我講過這個故事,我還記得這個故事的名字,《狂泉》。”
姬稷的長發:“原來你聽過了。”
趙枝枝問:“是不是最近外面像瘋子的人太多,所以你才想起為我講這個故事?”
“嗯。”
趙枝枝一雙手到空中,晃了晃手掌。
對于“趙姬是神”的說法,趙枝枝本人,只有震驚,從無質疑。
因為真的讓花一夜盛放,讓土地石頭染上香氣!還有那個長出手臂的寒士,確確實實過他的殘臂,那天這個寒士來云澤臺謝恩,看見寒士生出新臂,嚇一大跳!
大家被震驚,殊不知,才是最震驚的那一個!
趙枝枝很久很久沒有向神祈愿了,自從有了神力后,又開始同神說話。
悄悄問神,難道真的是神嗎?
如果不是神,那些花,那些留香的土地石頭,那個長出臂膀的寒士又是怎麼回事?
趙枝枝曾被這個問題困擾了一天一夜,然后在姬稷熱的追捧中,迷迷糊糊接了神的說法。
太子捧著的腳親吻,虔誠地喚“大殷之神”。
從那一刻起,腦子里暈乎乎,到現在都還沒清醒過來。
趙枝枝從回憶中,呼口氣,第一次正視自己的神力。
雖然不能呼風喚雨撒豆兵,但可以讓百花盛放枯木逢春,這樣的神力雖然不值一提,但總比沒有好。
從現在起,不能再浪費的這份神力。
趙枝枝小心翼翼地將雙手覆在姬稷的膛,閉上眼睛念念有詞。
姬稷一聽,全是庇佑他健康長命無疾的話。
說完這些話,猛地呵一下,手指在空中畫圈圈,至此,完了的施法。
“往后我要造福眾生。”他的枝枝鄭重其事。
姬稷發愁。
這可怎麼辦,他正打算告訴真相,可現在樂在其中,那他還要不要說?
姬稷一番深思過后,決定:還是過幾天再說罷!
想要造福眾生的趙枝枝,很快付諸實際。
在看來,要做到造福眾生,得先從邊的事和人開始。
趙枝枝召集了認識的所有人,然后開始了自己的施法。像一個大巫般圍著他們跳,認真地將自己的祝福與神力渡給他們。
“疾病全消!無災無難!好運降臨!長命千歲!”這是對他們所有人的祝福。
至于為何是長命千歲,而不是百歲,這里有自己的私心在。
神仙是不會死的,如果真是神仙,或許會活上很久很久,希他們都能陪著。
一千年,不多不,剛剛好。
趙枝枝轟轟烈烈踏上神仙之路,眼見就要沖出云澤臺,為外面的人施法解難時,姬稷不得不出手阻攔。
他將真相告訴。
“云澤臺的花,是孤事先命人種好埋到土里的,外面街市的花,也是深夜命人埋下去的,至于那些樹枝,數月前就已催。實在催不的,就連整棵樹一起換掉。”
“土地和石頭沾到的香氣,是茶蕪香,也就是前陣子孤送你的熏香。此香是孤半年前特意命人制的,它可以令一切事都沾上香氣,持久不散。”
“那個獨臂寒士,有個雙胞胎哥哥,兩人生得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一個獨臂,一個健全。你第一天見到的是弟弟,第二天見到的是哥哥。”
趙枝枝聽完,暈乎半月的腦子猛地一下清醒過來,原來如此!
原來不是神!
恍然大悟過后,巨大的恥罩下來。因為曾經真的相信自己是神。
趙枝枝漲紅臉,一想到自己當眾做過的那些“神明之事”,就尬得頭皮發麻腳趾蜷。
蠢不要,被親朋好友見證自己的蠢,那就不行了。
趙枝枝越想越恥,恥得眼淚都快出來,背過,任由背后姬稷百般討好,就是不理。
天吶,世間竟真的有這種蠢到將自己奉為神明的人!
要是他早些告訴,也不至于真的將自己當神啊。
趙枝枝很生氣,以至于都忘記問他為何要做這些事,滿腦子都是自己當眾施法的畫面,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今晚我要一個人睡。”趙枝枝悶聲說。
姬稷著急:“枝枝。”
趙枝枝不聽他說話,推他往外:“你走開,走開。”
一雙水眸蒙上霧氣,仿佛他再多說一句,再多待一刻,就哇哇大哭。
姬稷謀劃這些事,并不后悔,他唯一后悔的是,沒有早些告訴。
那時太高興,他怎麼好意思打擾當神的興致?
姬稷急得在屋外直跺腳,趙枝枝已將門關上,對他喊:“我要一個人靜靜,等我靜完了,再讓你回來睡。”
趙枝枝這一靜,就是五天。
一看到旁人崇拜的目過來,尤其是小們聲氣稱“大殷之神”的時候,就得抬不起頭。
以后怎麼辦?
騙了云澤臺的人,騙了自己的親朋好友,還騙了外面滿城的人。
是個大騙子!
干脆一輩子躲在屋里不出去見人算了!
趙枝枝有意在屋里躲一輩子,但當宮里設下宮宴,邀請參加兩個小王子的生辰宴時,仍是毫不猶豫地應下了。
等過了今天,再躲在屋里面壁思過一輩子吧!
趙枝枝五天不理人,姬稷快要急瘋了。
他知道是自己考慮不周,他心甘愿接的一切懲罰,但怎能不理他?
怎麼罵他打他拿他撒氣都行,但不能不理他。
姬稷五天沒睡好覺了,眼下兩團烏青,面容憔悴。
他本想頂著這張憔悴的臉去見趙枝枝,走到門邊,想到什麼,調轉回去。再從門里出來時,又是從前鮮亮麗英俊瀟灑的模樣。
若是讓瞧見他頹然的樣子,覺得他變丑了怎麼辦?他可不想為眼里的丑八怪。
姬稷幾天沒見趙枝枝,乍然一下見到,恍若經年。
他癡癡地站了一會,直到家令提醒他落座,他才回過神。
今天的宮宴,趙枝枝沒和姬稷一起乘車。早早地就來到了王宮。
赴宴出發時,姬稷沒能接到趙枝枝,他決定宮宴結束回去時,一定要和共乘一車。
這五天,實在是太煎熬了。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難得隨時都能死去。
當然了,倒也不是真死去,他還沒哄好他的枝枝呢,哪能死去?
姬稷挨著趙枝枝坐下,他的目定在臉上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枝枝。”他啞著嗓子喚。
趙枝枝被他委屈的眼神盯著,心都要化水。
好久好久,沒有見他了。
整整五天都沒見過!
趙枝枝猶豫半晌,將案上的小食悄悄挪過去,快速瞥一眼,視線才投過去,就被姬稷逮住,他迎著的目,手搭過來:“枝枝,孤……”
話沒說完,雙生子跑過來,他們興地對趙枝枝說:“趙姬趙姬,今天你會為我們施法嗎?”
趙枝枝得無地自容,再也沒有之前施法時的理直氣壯,小聲說:“今天、今天的神力用盡了。”
雙生子失地唔一聲,很快恢復平日的活潑,他們一人牽一只手,讓腦袋,希借助腦袋的方式,渡一殘余的神力。
“這樣就好啦!”雙生子開心地跑開。
雙生子跑開后,姬稷總算找到說話的機會,他拽拽趙枝枝的角,還沒開口,就被趙枝枝拍開手。
他一愣,抬眸見憤發紅的眼睛。
說:“還我的小食。”
然
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滿宴熱鬧,姬稷卻猶如置荒野。
天是黑的,風是涼的,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笑聲,沒有歌舞聲,只有趙枝枝的沉默聲。
饒是姬稷再好的脾氣,他也熬不住了。
這次宮宴,是家宴,出席宴會的人,都是殷王室的人。因為都是自己人,所以大家該吃吃該喝喝,沒誰盯著旁人做了什麼。
可是忽然,前方帝太子的長案猛地發出一聲哐當,眾人看去,竟是帝太子伏在地上尋東西。
他似乎丟了什麼,努力在地上尋。
眾人好奇,帝太子到底丟了什麼呢,竟要匍匐尋找?
很快,帝太子給出了答案——原來是趙姬上的緞條弄丟了。
帝太子捧住趙姬一雙腳,低頭為結。
離帝太子座案近的人,清楚地聽見帝太子對趙姬說:“你若再不理孤,孤今日便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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