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晉王即使回宮了,也未得到想象中的崇高地位,反而境十分尷尬。
不得已,晉王只能和藏在后面的祖母,也就是胡太妃,繼續徐徐圖之。
……
看完卷宗,魏王的憤怒反而被可笑取代。
“猛雖兇殘,但多是直面相對,反而是這些蛇鼠之輩,最是邪下作,讓人防不勝防。”
歷數一下,胡太妃和安王有什麼?
他們沒有出,沒有地位,有的只是依附在旁人羽翼之下的諂討好,和以弱示人,而后再用別人的威勢,來替他們自己一點點網羅羽翼。
他們命比紙薄,卻心比天高,所有的一切皆來自他人施舍,卻偏偏妄想自己不可能得到的東西,甚至因為得不到而產生嫉妒和恨意。
當年對宸妃下藥,說是胡太妃所為,但其實也不全是。
藥是來自一次在宮里偶然所得,之所以能功是借助了后宮其他妃嬪的手腳,當時宸妃乃眾矢之的,太多人想對付,于是被胡太妃找到了機會,悄無聲息地解決了這個讓滿宮人不安的宸妃。
害了宸妃對胡太妃有什麼好?
沒有,只是想報復太和帝罷了。
……
“我一看到,我就想到當年的貴妃。憑什麼,憑什麼呢?
“出低賤,不過是個舞伶,而我的出雖不如那些高位嬪妃,卻遠比要好,我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一個下賤的舞伶,憑什麼呢?
“恐怕已經忘了,當年還沒有為陛下妃子之前,一次遇上了我,卑微地跪在我面前的樣子,當時本不敢看我的臉,自然不知后來換了我跪在腳邊,乞討著的庇護。
“從我看見陛下看的眼神,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所以闔宮上下都討厭,我好,大家都鄙視對付,我不過略施手段,就讓以為我是真心對。
“所以獨居鸞殿,我住進了后殿,因為只有在這里,我才能見到陛下,才能懷上孩子,才能在這后宮掙得一席之地。”
形容狼藉,狀似瘋魔的胡太妃,一邊狂笑一邊道:“有貌,沒有腦子,又有何用?明知我是借著,才能得到陛下的垂憐,才懷上了安王,可我不過哭一哭求一求,表一表忠心,便念著舊原諒了我。”
“陛下,你可千萬別以為是我害了!”
胡太妃突然神經兮兮地對太和帝道:“這麼好用的人,我兒安王還小,我怎可能自毀后路去害,我還等著為我兒鋪路,讓我兒為陛下最寵的皇子呢。”
“我可不會害!之所以早死,不過是先帝犯了跟你一樣的錯誤,滿宮人,眾矢之的,怎可能活得長,偏偏你們又喜歡小瞧人!
“覺得人不過是個玩,不過是個擺設,弱無力又膽小懦弱,能什麼事呢?我告訴你們,人狠起來,什麼都做得出來,尤其是被傷了心的人,尤其是被嫉妒蒙了雙眼的人……”
太和帝站在木欄外,看著里面的胡太妃發瘋發狂。
他以為自己定然恨極怒極,卻沒想到憤怒在經過一夜半天的醞釀后,反而了萬般滋味上心頭。
一瞬間,他仿佛老了數十歲。
他緩緩開口道:“你不用故意激怒朕,讓朕好殺了你,朕會讓你一直活著,活著看著邊所有的親人一一死去,活著遭所有折磨,你也依舊不會死,只會繼續著。”
……
另一邊牢房里,關著的是晉王。
胡太妃發狂發癲的靜,依稀能傳到這里來,晉王一邊聽著,一邊平靜道:“你嘗過被所有人踩在腳下,你卻不能生氣不能發怒,還得著臉把自己的臉從地上撿起來的滋味嗎?”
魏王神冷淡地看著他:“本王來,是為了陪父皇過來走個過場,你不需要說這些給我聽,本王也不想聽。”
“也對,王敗寇。”晉王失笑道,“父皇他輸過,而你到目前為止還未輸過,確實不用聽我們這些失敗者的陳詞。那你想不想聽,當年席芙是怎麼死的?”
說著,他也不等魏王回應,便道:“其實我當年心悅過,也心悅我,但并不想嫁我,覺得我份不明,不過是個下賤宮所生,還是想嫁給秦王,因為秦王份比我高貴,若是沒有我,秦王就是長子,以后也許是太子。你看看如此單純活潑的,也瞧不起我……”
“卻沒想到秦王本看不上,秦王就算要娶,也只會娶一個世顯赫的貴,這樣才會對自己有所助力,怎會選一個無權無勢公主的兒?于是被父皇賜給了你。當我知道這個消息后,我真是很想笑,一個賤人竟然周旋在三個皇子之間……”
“本王并不想聽你說這些。”
未曾想這淡淡的一句話,反而激怒了晉王。
他站起來,隔著柵欄對魏王怒道:“你確實不用聽,你從小父皇寵,旁人有的你有,旁人沒的你也有,你恐怕不知我第一次看見你,并不是在我回宮之后,而是有一次父皇擺駕去玉泉宮,我看見父皇牽著你的手……
“你恐怕不知道一旁花叢里,藏著一個小孩吧?那個小孩他一直看著你,默默地看著你,嫉妒地羨慕地看著你,心想父皇為何牽的不是我的手?
“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不是父皇的兒子,我只知道我是一個下賤宮生出的皇子,所以父皇不認我,厭棄我。你猜我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不是父皇兒子的?”
魏王蹙了蹙眉,他清楚自己就算說不想知道,對方依舊會說。
果然,晉王本不等他答,又道:“在我進宮后,在我遭了無數冷眼、苛責、陷害、詆毀之后,在我一次次被打擊,又一次次振作,想要為父皇最耀眼的兒子,以此來證明他看錯了我,他厭棄我不是我的錯,是他看錯了。”
晉王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十分怪異。
他的聲音也不再歇斯底里,而是變得很輕、很輕。
“那一天,祖母悄悄讓人把我領到了壽康宮,告訴我,原來我本就不是父皇的兒子,只是一個死掉的親王的兒子。
“抱著我嚎嚎大哭,說我其實是有人疼的,會疼我,說我以后只有了,也只有我,說以前不告訴我是因為我還小,怕我人前顯了出來,現在我大了,也是該告訴我的時候了。
“原來我就是被拿來混淆皇家脈的,原來我遭到冷眼苛責詆毀是對的,因為我本來就是個野種……哈哈……哈哈……”
晉王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后仰,抑不可止。
不知何時,太和帝出現在魏王后。
“走吧。”
魏王回頭看了他一眼,跟在他后走了,背后是晉王久久不息的癲狂大笑。
.
太和三十四年,冬。
帝褫奪晉王封號,將其廢為庶人,并囚于原王府。以混淆皇家脈為由,褫奪安文王1之封號,將其從宗室除名,并貶為庶人。褫奪胡氏太妃封號,將其送往帝陵,讓其在帝陵永生永世懺悔其所犯下的罪孽。
這一場宮廷,發生得突然,結束得也極快。
一夕之間,京中局勢頓變,所有相關與不相關的人皆噤若寒蟬,倒是原晉王兩位側妃之父很勇,私下求見了太和帝,以之前不知庶人乃故意混淆皇家脈為由,請求接回自己的兒。
太和帝同意了。
次日,賈側妃和剛生下一的白側妃就被接走了,偌大的府邸只剩了庶人奕以及原晉王妃現罪婦范氏,和兩個由婢妾所生的庶,以及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兒。
此事一出,朝中大臣私下都在說陛下大仁,未牽扯無辜之人。
其實想也知道,兩位側妃之父為何大著膽子要接回兒?
還不是不想被牽連。雖說他們可以回去跟兒斷絕關系,但日后只要提及這件皇家丑事,就會提起他們有兒嫁給了被廢為庶人的晉王。
長痛不如短痛,未免以后影響家中子嗣后輩的前程,不如快刀斬麻。其實也是他們都乃朝中重臣,太和帝不好不給這個面子。
倒是那范氏之父武定侯并未出面,也不知對方是什麼打算。
……
轉眼間就到了年關,在臘月二十五這日,秦王和漢王前后回到京城。
回京后二人除了進了趟宮,之后便一直閉門不出。
又是一年除夕。
年夜宴上,雖比往日不過減了兩家人,但宴上極為冷清,哪怕是歌舞升平,都掃除不了局勢所帶來的不安。
初一照常是大朝會,及朝賀大典。
去年無雙借著有孕在避開了這一切,今年可跑不掉。
老老實實按照規矩穿上全套的冠服,又和如今已是太子的魏王一同坐車到宮門前,在寒風中站了大半個時辰,才排著隊進了皇宮,之后又是在慈寧宮前靜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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