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還沒想完,就見他毫不客氣的直接點名。
“二哥和四弟就很好。”
皇帝愣了愣,直接笑了出來,覺得太子還是那個太子,還真是……直言不諱。
不過跳過了老大端王,又跳過了后面的弟弟們,也就只有太子一個人能干的出來。
這個兒子啊,還太莽了,得慢慢調教,皇帝嘆口氣,老父親擔憂兒子的心思又上來了,道:“行吧,就派你們三兄弟去,可得好好給朕掙臉面,別讓大臣們笑話了。”
二皇子和四皇子趕上前謝恩。
端王就一臉笑盈盈的模樣,心里怎麼憋屈只有他自己知道。
父皇最近越發不給他臉了。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他回到清輝閣,到底是心有不甘。也拿著書讀,卻怎麼也讀不進去。
父皇就曾經夸贊太子一讀書就心無旁騖,不是其他人可比擬。可父皇也曾夸贊自己天賦高,讀什麼書一遍兩遍就能記住,不像太子,要反復研讀。
父皇曾經說,他們各有自己的優點,可如今,他的優點似乎已經不足為重了。
端王閉上眼睛,將手里的書丟了出去,正好砸在進來奉茶的小太監上。
書砸在人上,是一聲悶響。人是不敢吭聲的,所以只留下了書聲。
他睜開眼睛,倒是認得這個臉長得好看的小太監。
“你四斗?”
四斗跪了下去,“是,王爺,奴才給您奉茶。”
端王嗯了一聲,四斗嘗試的道:“王爺,奴才還會肩,您可要試試?”
端王無可無不可的又嗯了一句。
奴才們要往上面爬,肯定是要討好主子的,端王這輩子過許多討好,肩捶背是做基本的,他并不推拒。
有時候,你得給奴才機會,他們才有梯子往上面爬。像太子那般,將所有的人都拒之門外,那就算他們有意爬過去,也沒有梯子可以過。
端王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做的沒錯。這般懶散的想著想著,就覺得肩頸之間確實舒服,這個小太監是有一手手藝。
他跟總管太監道:“就讓他在殿伺候吧。”
四斗就連忙跪下謝恩,端王想起他是云州人,問他墨的事,“你們那邊產墨產的多?”
四斗點頭。
但是這些東西跟他們鄉下的孩子卻沒有什麼干系。
“就是收學徒,也要收有關系的,經人介紹才能進。學得了制墨,這輩子就不愁了,奴才家里窮,拿不出銀子去墨坊。”
一塊墨的事,竟然連學徒都分個三六九等。端王端起一碗酸梅湯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慨:“云州墨這事,看來牽扯還要更大。”
確實很大。
到了八月份的時候,從云州那邊傳回消息,云州府尹折豪德承認貪墨,不過他是五年前做的云州府尹莫,另外五年則是如今任職京都承運道督查的莫慶東。
莫慶東在云州墨被查出來有誤的時候就被罷免在家查看,配合三司會審,在此前他閉口不言,在牢獄里面不說話也不反抗。
如今事水落石出,一下子就牽扯就兩個朝廷員,甚至往下面細查,還會有更多,無數人都覺得背脊發涼。
兵到莫家的時候,莫家老小并不慌,莫家老夫人帶著一家子老小跟著兵走,可見是知道總有這一日。
而此時,在牢獄里面的莫慶東也肯開口了。
他訴出了云州貪墨案件最初的緣由。
“云州孤苦,百姓本就活的艱難。雖然陛下免去了部分雜稅,可對云州百姓來說,依舊是重擔。”
他靜靜的道:“而當時我剛剛任云州府尹,卻發現了一件事。”
云州窮,一般大家說的云州窮三個字,說的是云州府窮。
而云州一共七個縣,這七個縣里面,云州府卻是最富裕的。其他六個縣比起云州府來,更窮。
一縣還比一縣窮,云州府稍微富裕一些,所以自古以來,云州的大頭稅收都是由云州府所在的云州縣所出。
一縣出七縣的稅收,多年來眾人已經習慣,可這份稅收在云州縣老百姓頭上,也讓他們抬不起頭。
十三年前,云州戰,百姓民不聊生,即便過了兩三年,依舊是沒有恢復。
而云州欠朝廷的稅收越來越多,第一年,云州墨是老老實實了上去。
可是第二年,莫慶東突然得知,這些墨其實陛下并不用,都堆積在倉庫里面,如同江南進貢的絹一般,放在倉庫里面,除非大用,否則沒有出庫的。
他就打起了主意。
他知道這很難,一旦發現,無論多晚發現,都要遭滅頂之災。
但他拒絕不了。
“云州墨跟普通墨之間,只要做一般的形狀,普通人是認不出來的。而我們放在上頭的是好墨,人的一生,能用多墨?”
人有時候蠢起來,就那麼做了。
“第一年,這些省下來的銀子,我沒有中飽私囊。而是還歸于民,后來我就了貪心,那些銀子,直接進了我的口袋里面。”
而現任云州府尹折豪德就是當年他們合謀的人,這些年貪墨的銀兩,他們都是平分的。
這些年,他吃不下,睡不著,日日煎熬,如今終于被查了出來,他終于可以睡了。
戶部尚書氣的要死,太子覺得不可思議。
他坐在那邊久久不能平靜,實在是不能相信一個朝廷命貪墨的起因是為了云州縣百姓沒有那麼大的負擔,于是鋌而走險?
多麼可笑,多麼稚。
倒是皇帝相信。他拿著奏折跟太子道:“你去看莫慶東的平生,便可知他所說不假。”
莫慶東,是個讀書天才。天才跟瘋子之間很像,莫慶東早年沒有做的時候,曾經做出過很多讓人不著頭腦的事。
比如,他真的“劫富濟貧”。
這些普通人不會做的事,他敢去做。
平常人不可理解的事,他能做的出來。
這就是選用時需要注意的了。
云州貪墨事件浩浩的席卷了三四個月,就在要收尾的時候,也就是折豪德運送到京都,簽字畫押,跟莫慶東齊齊要被斬首的那幾日,他兩突然跳出來指認英國公也參與了。
太子還記得此事上報時皇帝頭疼的神。
不過太子自己也吃驚,畢竟英國公看起來跟這事本沒有任何關系。
但是莫慶東和折豪德認罪的態度很好,他們說出來的話還是可信的。于是兩人暫停監斬,關押起來,朝廷接著審英國公一案。
太子便又帶著老二老四跟著忙前忙后,然后聽莫慶東又說了個離奇的案。
他說十三年前,云州戰,朝廷讓英國公運援軍的軍銀和品,結果到達云州的時候,本就只有一半。
他之所以敢吞軍銀,就是因為當時太了,匪多,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本沒有人懷疑,只有折豪德的爹發現這事有異,只可惜,還沒有搜集到證據,就被人殺害。
那折豪德是怎麼發現的?他爹臨死前說的,說還有證據,只是這證據被他藏起來了。
“我爹本是要說與我聽的,結果還沒說完,就斷了氣,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沒有找到證據到底藏在哪里。”
太子聽到這里的時候,已經能覺到,這是一場謀多年的布局。
這事牽扯重大,英國公無論怎麼辯解自己沒有也沒有用,鋃鐺獄,暫時關押天牢,等待進一步的證據審查。
因為莫慶東跟折豪德空口無憑,所以除去英國公以及十三年前參與運送糧草以及軍銀的人,家眷暫時沒有被關押,只不許出京。
京都瞬間人心惶惶,由云州貪墨案引發的十三年前軍銀貪污案又讓百為之震。
太子在東宮跟兩個兄弟喝酒的時候就憤怒的罵過,罵這群貪污吏,罵他們膽大妄為。
二皇子也覺得不是滋味,倒是四皇子道:“別的由父皇定奪,咱們只是旁觀,倒是沒什麼,只端王兄,這次怕是難了。”
沒錯,端王去年剛由皇帝親自指親,將英國公家的姑娘指給了他,如今王府馬上就要落,最多過了今年的年,他和二皇子就要出宮開府婚了。
而如今這麼一來,英國公府的姑娘還能嫁給端王嗎?
太子剛開始只在憤恨百皆有小心思,然后聽老四這般一說,才想到這一著。
然后笑了,“端王兄不是一直自詡仁義麼?”
若是他請旨繼續跟英國公府姑娘完婚,那正妃之位就沒了,要是請旨廢除婚約,想來就要落一個不好的名聲。
太子就倒了一杯酒喝下,道:“我倒是替那位英國公府姑娘可惜,被賜給了這麼個人,你們瞧著吧,端王兄雖然平日里顧及臉面,但關鍵時候,他是可以將臉面踩在腳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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