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在那。

人生第一次，他腦子空白。

陳黛薇作很利落，很快把所有能撿起來的玻璃片都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然后拿來笤帚打掃了那些太碎撿不起的，又拖了地板上的水。

都打掃完了，把東西送回去了，手也洗了，順便把臉也洗了，出去一看，陳雪澤還在那里半蹲著。

安安靜靜，一不，好像定在那了，頭低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先生？”陳黛薇不解地了他一聲。

他好像一直在走神，被陳黛薇一才回神似的:“……啊。”

答應這一聲的時候他好像想抬頭，但克制住了，無聲站起來。

陳黛薇:“陳先生怎麼了？”

本來都打算回屋睡覺了，見陳雪澤奇奇怪怪的，想了想又走過去。

“怎麼了？”猜測:“剛才劃到了？”

陳黛薇掃了眼他垂在兩側的手。

陳雪澤說:“沒。”

“我看看？”陳黛薇上客客氣氣問著，然而不等陳雪澤同意，就撈起他的手腕。

眼眸低垂，很認真很仔細地查看陳雪澤的手。看完一個又看另外一個。

陳雪澤也看著，眼神復雜。

很快，陳黛薇放下了陳雪澤的手，出松了一口氣的表。

還真沒事。

不過也冒險的，他什麼都看不見，撿什麼玻璃片。

陳黛薇表變得嚴肅，口氣也變得認真:“陳先生，你以后不能再這樣，割到手就麻煩了。”

陳雪澤慢半怕回了一聲:“……啊。”

陳黛薇:“下次萬一再發生這種事，你我一聲就好。”

陳雪澤又一次:“……嗯。”

他高高大大的，站在陳黛薇面前比高出一截。但低著頭，垂著眼，一副很聽話的樣子。

其實心事重重。

陳黛薇說完就算，也不過分嘮叨。想起陳雪澤剛才倒完水似乎沒來得及喝，繞過他，拿了個新杯子，又給他倒了杯水。

倒完水，很心地遞到他手里，語氣不像剛才那麼生了:“陳先生，給。”

陳雪澤沉默地接了玻璃杯，也不喝水。

陳黛薇打量著他，怎麼都覺得他怪。

“那，陳先生晚安，我真的去睡覺啦。”想了半天沒有任何頭緒，陳黛薇索放棄。

無聲地打了個哈欠。

陳雪澤看見陳黛薇打哈欠，冷靜地:“嗯。”

陳黛薇打著哈欠回了房間，關上門。

陳雪澤看著那扇門，出神好半天。

許久，他放下玻璃杯，微微擰著眉也回了房間。

陳雪澤一夜沒睡。

以前也有過整夜不睡的時候，那時候陳黛薇剛搬來，嘰嘰喳喳地打破了他的平靜生活。每天鍥而不舍敲他的門，等他出去吃飯。

那時候陳雪澤覺得很煩，很不適應。有一天晚上他在想，要是不搬走，他可能再也睡不著了。

結果沒過幾天，他生病，把他送進醫院。每天再忙也到醫院陪他一會兒，努力找各種話題和他說話。

下大雨，冒雨來給他送飯，然后自己病了一場。

……

陳雪澤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這個房子有，習慣了跟他說話。他甚至對產生了好奇。

他一直不肯承認的是，上班的時候他整天在做的只有一件事，等回家。

居然是陳黛薇。

那個外熱冷，裝乖巧裝溫，小心眼又記仇，無比討厭他的陳黛薇。

有一回陳雪澤背陳黛薇回家，陳黛薇生著病，昏沉沉的一點勁兒都沒有了，還堅持揪陳雪澤頭發。

可是他現在看到的陳黛薇和以前認識的陳黛薇，似乎不太一樣。

幾年前住在他家那個陳黛薇從來不穿沙灘，那時候睡覺前也是致的，睡整齊，發型一不茍。

陳雪澤有幾個發小，其中一個暗過陳黛薇。平時也是無法無天的一個人，什麼都敢干，偏偏表白不敢。

另外幾個慫恿他向陳黛薇表白，他悶了半天，說:“太完了，我不配。”

那時候陳黛薇也不看小說，對一切與學習無關的事不屑一顧。認真又自律，在很多人眼里確實是完的存在。

想起外面那本現在就躺在茶幾上的厚厚一大本《總裁的替甜妻》，陳雪澤陷沉思。

-

陳黛薇對陳雪澤的心理活一無所知，這個晚上睡得很好。

第二天醒來，去敲陳雪澤的門，沒敲開。以為陳雪澤還在睡覺，給他留下早飯午飯就上班去了。

聽見關門聲，陳雪澤出了房間。

他一夜沒睡，臉不太好，頭發沒打理，有些。

他看了看門，然后看看餐桌上的食。

和每天一樣，很用心弄飯，給他留出足夠他吃兩餐的分量。

看了會兒餐桌，陳雪澤轉作勢要走。

下一秒，他大步走向餐桌，面無表吃飯。

陳黛薇很晚才回家。

回來的時候，陳雪澤坐在客廳里沒有進房間。聽見開門聲，似乎有一瞬間僵。

陳黛薇眨眨眼:“陳先生，我回來啦。”

陳雪澤到底還是回頭了，客廳昏昏暗暗，他不明顯地了一眼，眼底緒不明。

穿著白子，子外搭了件輕薄的針織衫。妝容很淡，在外面忙了一天，發型仍然致不。

這才是陳雪澤記憶中那個陳黛薇。

陳雪澤又看了一眼。

陳黛薇正在換鞋，錯過了這一眼。

換好了鞋子，走進來，很自然地隨手把包一扔，作豪邁。

“陳先生今晚想吃什麼？”扔完包，溫溫地看向陳雪澤。

陳雪澤:“……”

陳雪澤:“……都行。”

陳黛薇點點頭，回了房間。

十幾分鐘后，房間出來個素，丸子頭，大t恤大短的陳黛薇。

陳黛薇打著哈欠走進廚房。

這是陳雪澤以前從沒見過的陳黛薇。

他目跟著進了廚房，片刻，人也跟進廚房。

廚房里，陳雪澤做著一些陳黛薇分配給他的簡單任務。

沉默著做了會兒事，他看了眼切完黃瓜后忍不住自己先吃了一片的陳黛薇，忽然出聲――

陳雪澤:“程薇？”

他聲音很輕。

陳黛薇一開始沒想起自己還是程薇，慢了一拍才答應:“嗯？嗯，我在。”

咳嗽了兩聲，蓋彌彰地說:“剛剛有點走神。”

陳黛薇:“怎麼了嗎？有事？”

陳雪澤:“沒。”

陳黛薇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點點頭繼續做事。

片刻，陳雪澤忽地又開了口:“程薇，你是哪里人？”

這次陳黛薇沒慢半拍，答得很快:“a市。”

陳雪澤:“一中？”

陳黛薇:“一中。”

以前他們上的學校確實是一中。

沒想到陳雪澤又問:“哪個班？”

陳黛薇馬上意識到不對了。

陳雪澤沒事問這個干什麼？以前就沒問過。連告訴他自己本來就認識他之后，他也沒往下問這些問題。

他不是好奇心很強的人，也不跟人閑聊，聊這些小事。

但陳雪澤此時的語氣就像閑聊。

陳雪澤表也沒什麼問題，看上去很隨意。一邊問話一邊摘菜，看起來真就只是閑聊而已。

陳黛薇謹慎地報了個數字。

“啊。”陳雪澤說:“以前沒聽過你。”

仍然是很隨意的語氣。

陳雪澤說了個名字:“你認識他嗎？他好像和你一個班吧。”

陳黛薇不敢說認識也不敢說不認識，誰知道陳雪澤是不是在試探。心里警鈴大作，靈機一，說:“我比你小一屆，教室離你教室還遠。”

陳雪澤淡淡指出:“是嗎，那麼遠，那你怎麼認識我。”

陳雪澤:“你還知道我什麼。”

陳黛薇:“……”

陳黛薇:“……我就是認識你。”

陳黛薇一把搶過他手里的菜，趕他走:“陳先生啊，你這都沒弄干凈。算了算了，你出去吧，等著吃飯就行。”

陳雪澤就這樣被陳黛薇趕出去了。

廚房里油煙機轟轟作響。

陳雪澤站在廚房外，忽然低低笑了一聲。

陳黛薇作很快，很快開飯了。

飯桌上，陳雪澤發現陳黛薇就連吃飯都和以前不一樣。以前陳黛薇吃東西很慢，很認真，一舉一非常優雅，背得直直的，在一眾穿藍白校服的高中生里算是很矚目的存在。

現在坐在他眼前，陳黛薇坐沒坐相，吃東西很快很隨意，心不在焉的，勉強吃完東西直奔放著小說的茶幾。

像極了他某個有網癮的朋友。

陳黛薇看小說時姿態也不端正，一會扭到這邊一會轉到那邊，最后翹著腳往沙發上一躺。

陳雪澤心復雜地看著。

“程薇。”他。

“啊？”陳黛薇猝不及防，手松了下。于是――啪嘰，書掉在了陳黛薇的臉上。

這書又大又厚，把陳黛薇砸疼了。疼得齜牙咧，偏偏開口時還輕聲細語的:“陳先生有什麼事嗎？吃完了？”

“……”陳雪澤親眼看著一邊額頭一邊溫聲答復。

陳雪澤:“我剛才聽見什麼聲音。”

“聲音……”陳黛薇說:“沒事，掉了個東西，我撿起來了。”

陳雪澤:“什麼。”

問掉了什麼東西。

陳黛薇:“……沒什麼，我工作上用的。”

不想提書了，不想再聽陳雪澤夸努力，問看什麼類型。

陳雪澤點點頭沒再問了。

不經意間抬眸，他還能看見一臉郁悶地額頭。

這麼鮮活的表，是以前那個陳黛薇不會有的。

陳雪澤吃完了飯，陳黛薇來收拾桌子。

陳雪澤站在一旁，有些過意不去。之前他看不見，什麼都由陳黛薇做，現在他看見了，沒道理還是什麼都要陳黛薇來。

他安靜走過去:“我來。”

陳黛薇看都沒看他:“沒關系的陳先生，你休息就行。”

但陳雪澤堅持:“一起吧。”

陳黛薇不同意，皺著眉舉例:“你昨天還打碎一個杯子。”

陳雪澤淡淡地說:“今天不會。”

他說著，去拿盤子，發現陳黛薇在看自己，故意做出個繞了一圈才拿到盤子的假象。

拿到就走向廚房。

陳黛薇也就不說什麼了，隨便他做什麼。

快要收拾完，陳黛薇看著陳雪澤，忽然說了一句:“陳先生，你今天找東西什麼的都很準嘛，走路也是。”

陳黛薇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沒想太多，完全是隨口一說。

陳雪澤卻僵住了。

陳雪澤:“是嗎。”

陳黛薇:“是呀。”

陳黛薇真心實意地夸獎他:“厲害。”

陳黛薇肯定道:“我說真的。”

陳雪澤垂下眼眸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陳黛薇忽然聽到啪嚓一聲。

心里頓時有了不好的預。

抬頭一看，果然，陳雪澤摔了個碗。

還是很喜歡的那一只碗。

陳黛薇:“。”

陳雪澤:“抱歉。”

“沒關系呀陳先生，不就是個碗嗎，你沒傷到就行。你沒傷到吧？”陳黛薇語氣關切，好像真的很張他似的，一番話說得真心實意，極其誠懇。

要不是陳雪澤看到眼底的騰騰殺氣，他就信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