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裡牡丹盛開，宮中要辦牡丹花宴,皇后把景王妃到了儀宮。

景王妃當然不是自己來的,快滿兩週歲的福哥兒跟在母親邊自己走,到了皇后前乖乖地喊了聲“皇祖母萬安”,眉眼與先帝有五分相像，但那種過於安靜的氣度更像景王，沒有一般兩歲男娃的淘氣勁兒。

皇后手把孫子抱到榻上，聲問道：“福哥兒早上都吃了什麼啊？”

福哥兒坐得又穩又端正,略微想了想便答道：“羊，米粥。”

問什麼答什麼,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肯說。

皇后孫兒腦頂，吩咐宮端幾樣小糕點上來,放在矮桌上讓福哥兒過去吃，然後一邊看著,一邊跟兒媳婦說話：“老四十七了，你父皇準備今年牡丹宴上給他選王妃，你是他二嫂,可有什麼人選？”

景王妃沉默了片刻。

當年皇上還是王爺時，進宮赴宴，不知怎麼就寵幸了一個宮，雖然先皇沒有說什麼，還把宮賜給了他，皇上卻一直視此事爲污點，把宮帶回府後便安置在偏院裡，若不是傳出孕，恐怕到死也不會有人留意。可惜宮雖然有孕了，子骨卻不好，生產時難產去了。四皇子大概是孃胎裡落下了病，開始表現地跟其他皇子小時候無異，直到三歲依然不肯開口講話，皇上才重視起來，請太醫進府診斷，又開方子又安排有經驗的嬤嬤照顧。四皇子慢慢肯說話了，只是結結的，最後大部分時間也不肯開口。

因這個病，四皇子跟皇位註定無緣，京城有野心的員或是真心疼兒的，肯定都不希自家兒被選上王妃，再者，四皇子子孤僻，不喜生人接近，萬一選的姑娘不合他意，豈不是兩邊都不討好？

“母后，”景王妃有些遲疑地開口，“我覺得，到時候可以請父皇領四弟過來一趟，讓四弟親眼過目，或是找個藉口讓四弟有機會見到參宴的姑娘們，或許他能遇到合心意的。”

四皇子看上人，們幫忙牽線，皇家沒法強員嫁兒，但一旦皇家表出想結親的意思，哪怕只是側妃妾室，一般員之家都樂意之至，況且們也不會隨便指人，譬如四皇子看上重臣的嫡，皇上首先便不會因兒子的婚事寒了臣子的心。

皇后點點頭：“好，我會跟你父皇說。”目落到福哥兒上，見孫子吃了一塊兒糕點就不吃了，規規矩矩的，皇后心中一，叮囑道：“記得請武安侯夫人母過來，現在天暖和了，小孩子穿的行更方便，到時候讓他們兩個小的一起玩。”

景王妃微微猶豫，不過轉瞬便做了決定：“好，回頭我便下帖子。”

也喜歡燦燦，平時因爲份不好頻繁走，現在正好見面，屆時讓武英侯母坐在自己邊，有護著，嘉公主再猖狂也不敢在面前耍威風，上次那種不快一定不會再發生。

於是第二日，阿桔就收到了景王府的帖子，邀請們母進宮賞牡丹，還特意提了讓把林竹也帶上，有小姑娘陪著更熱鬧。郭寶珠爲忠義侯世子夫人，自然也收到了宮裡的帖子，屆時陪同季老太太一起進宮。

阿桔真心不想去，可景王妃一片盛，信裡又委婉暗示絕不會再讓們母被欺負，就不好拒絕了。反正都要去，趙沉回來問是否想去時，阿桔點點頭，不想給趙沉添麻煩。趙沉能有什麼法子呢，無非讓裝病而已，這種藉口，景王妃會信？

趙沉看過帖子，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阿竹……”

妻子爲侯夫人，進宮應酬免不了，因此即便知道宮裡有小人，他也不能每次都推掉，況且有景王妃的保證，他還是放心的。皇上對幾個皇子還算公允，瑞王文武雙全皇上委以重用，景王差休養在家，但嫡皇子該有的份例都有，皇長孫出生后皇上對景王更是青睞有加，嘉公主絕不敢惹怒景王妃。

只是，他聽到些風聲，皇上想給四皇子選妃了。四皇子跟瑞王不同，萬一結親也不會被皇上忌憚，而且四皇子雖然口吃，人長得還是很俊朗的，若是能選上，林竹未必不樂意，景王妃特意叮囑妻子帶上林竹，多半也是想給林家一個機會。

臨睡之前，趙沉還是抱著妻子說了此事，“你怎麼看？”

阿桔覺得丈夫想太多了，“阿竹怎麼可能會被選上？景王妃瑞王妃都是名門，就算四皇子地位不如景王瑞王，皇上也不會給他選出太低的姑娘，你不是說皇上對四皇子有愧疚之心嗎？說不定皇上會給他選份更高的姑娘呢。”

給兩個兄長都選好的，到四皇子就是六品小的兒，皇上那麼英明，這種連鄉下老爺子都知道不妥的安排，皇上怎麼可能會做？上次兒週歲，景王妃來時喜歡寶珠阿竹的，在阿桔看來，景王妃請帶上林竹就是想看看妹妹，也算是給林家一個面。

這話也有些道理，趙沉沉默片刻，又問：“萬一真選了，你願意嗎？”

阿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妹妹十五歲了，這一年裡不是沒有跟林家提親的，幾乎每次有人提親母親都會跟說，也請趙沉幫忙打聽過對方，其中有兩家有爵位在，提親的男方雖然不是世子，份也不低，只是邊都有通房，林竹拒絕的理由也是通房。那些沒有通房的，位又不高，當然比林家強，但也都被妹妹拒了。

“四皇子，有通房嗎？”阿桔小聲問。

趙沉“嗯”了聲，“應該有，皇子十三歲時皇上會選人送過去教皇子男之事，大婚前兩年也會選家姑娘服侍皇子，是正經的妾室，這次直接選妃，四皇子邊多半有妾室了。”

可是有又如何，那是王妃，嫁給普通人可能會介意對方有無其他人，嫁給皇子，王妃的地位足夠讓人忘了那些人，林竹會如何選擇，趙沉還真無法確定。

阿桔也頭疼這個，希妹妹嫁個對一心一意的人，但也知道妹妹更看重男方份，或是跟一樣看重……這種事，就跟妹妹當初無法勸阻對孟仲景變心一般，也不能指妹妹會乖乖聽的勸。

“算了，你說的只是萬一，如果景王妃有意阿竹，肯定跟我說了，沒說，多半是沒那種心思，咱們也別想了。”阿桔靠在丈夫懷裡悶聲道，心裡卻打定主意叮囑妹妹進宮那日打扮得不起眼些，再把人牢牢帶在邊。甚至想過不帶妹妹，但馬上又自己否決了，不提景王妃八沒那意思，被妹妹知道，恐怕會埋怨不讓進宮看熱鬧的。

趙沉點點頭，覺妻子前抵著自己，他探手進去，啞聲道：“不想了……”

懷裡傳來一聲嗔，趙沉低笑，翻了上去。

可他當姐夫的，還是想替小姨子打聽清楚，哪怕只是一分可能。

“聽說這次牡丹宴皇上準備給四皇子選妃？”特意在郭子敬進宮路上等候，趙沉藉著宮裡的帖子跟郭子敬說起了閒話，郭子敬跟在皇上邊，知道的更多。

郭夫人也收到了帖子，郭子敬沒有多想，點點頭。

“又有姑娘要飛上枝頭了。”趙沉輕飄飄地道，“就是不知會到誰家的姑娘，四皇子這種，將來無論哪個皇兄上位，都不會過於防範他，他的王妃自然會跟著想清福。”

郭子敬想說清福不清福的都跟他們無關，兩家都沒有適齡的姑娘，只是話未出口突然想到林竹，不由多看了趙沉兩眼。趙沉目視前方面無異樣，郭子敬攥攥繮繩，還是道：“那可未必，你也知道四皇子的況，自有疾，四皇子不喜宮人伺候，前年皇上給他安排妾室他也沒要，但他邊的大宮深得他意，有這多年青梅竹馬的分，將來的四皇子妃若是心寬廣還好，小氣些的，是福是禍尚不可知。”

趙沉意外的，笑道：“沒想到四皇子竟然是個癡種。”打趣兩句就轉移了話題。

郭子敬卻拿不準了。趙沉不會沒話找話，難道林竹也收到了帖子，趙沉想給小姨子選個高枝？趙沉對林家人向來看重，自然比他更清楚林竹喜歡什麼，那麼現在他知道四皇子邊的形後，還會幫林竹籌謀嗎？

換做是他，寧可打消妹妹的夢，也不會讓所嫁非人。

林竹也算他半個妹妹了。

有心提醒趙沉，又怕趙沉誤會什麼，郭子敬接下來的幾日都過得不太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