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都跟你說了什麼?”
送走寧家二房一行人,趙允廷跟在寧氏後頭回了侯府西苑。
寧氏沒有進屋,讓問梅領著小丫鬟擡了竹椅矮幾放到院子裡的榆樹下,再把屋裡兩盆新開的蕙蘭端了出來,悠閒自在地賞花,彷彿趙允廷沒在邊,也沒有跟說話。
四月初的下午,明,穿過枝椏在上投了一片影斑駁。院子裡安靜,面容也嫺靜,趙允廷心裡也是靜的。拉過椅子坐在妻子對面,妻子賞花,他賞人。
問梅端了茶過來,放好後腳步輕淺地退下,只留二人在院子裡。
黃梨木的矮幾,白瓷小茶碗,綠釉青瓷花盆裡開著淺、豔紅兩蘭花。
妻子遲遲不理他,趙允廷擡起手,去摘的蘭花。
寧氏擡眼瞪他,細眉微蹙。
趙允廷手指著花梗,要摘不摘的怨:“燦燦摘你怎麼不攔?”
“是五歲孩子,你是戶部尚書。”寧氏沒好氣地提醒道。
趙允廷眼含笑,凝視道:“我不管,你不理我,我就摘你的花。”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跟他家孫也差不多了。
寧氏懶得陪他一起傻,扭頭看別的景:“我們沒說什麼,就是敘敘舊。”
趙允廷不信:“岳母沒勸你嫁我?”他跪在二老面前賠罪時,二老明明都容了。
寧氏抿抿脣,回頭看他:“勸了又怎樣?就算承遠也希咱們在一起又怎樣?都快四十了,我不想再折騰。你想我陪你,死了我還是要進趙家的墳,那時我跟你一起躺著,不用你勸我也哪都去不了。”
趙允廷盯著眼睛,面無表。
寧氏別開眼,“你這些年也不好過,別我說更重的話。”
趙允廷苦笑:“你說啊,你不答應,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苦,其他你說什麼我也不會更難。”
寧氏不語。
趙允廷前傾,抓住手,順勢繞過矮幾跪了下去,仰頭看:“蘭容,我知道你心善,那你再發一次善心,當一回菩薩,還我這輩子最大的願不?嫁我你依然可以清閒,還能解了我的苦,你就當一回菩薩度我吧。我才四十出頭,還有二三十年好活,這二三十年我想跟你一起過。你說死了陪我,死後的事誰知道?你這麼好,我這麼壞,我怕死後鬼差押我去地獄,那時候我想黏著你都沒辦法。蘭容,你說什麼都不管用,我就是纏你到死了,你十四歲我在河邊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是這樣想的。”
寧氏低頭,看他的手,“可我不是菩薩,我只是個凡人。”
“你是菩薩,在我心裡你就是菩薩。”趙允廷埋在膝蓋上,悶悶地道。
寧氏真是拿男人這樣沒辦法,想推開他,無意看見他發裡摻雜的銀,不由又一陣慨。兩人就這樣一坐一跪,好一會兒,察覺男人腦袋又開始不老實了,寧氏猛地推開他:“你腦子裡就不能想點別的?”
趙允廷臉有點紅,又理直氣壯地看著:“那個時候你對我最好,我能不想嗎?”在他眼裡,小他五歲的妻子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主看他一眼偶爾朝他笑笑都是賞賜,只有坦誠相對時,纔像一個真正的人,一個被他收服的妻子。
他毫不躲閃地凝視,目如火。
提到那個,寧氏也有些不自在。
寧家出事前,跟他做了七八年的夫妻,夫妻歡.好幾乎是家常便飯,就算沒有心,也得承認那事的確讓人舒服。在登州的十年,雖然趙允廷一再保證他會報仇,並不信他,還是將所有希寄託在兒子上,甚至爲了避免趙允廷因的冷淡冷落兒子,導致兒子無法以侯府嫡子的份出人頭地,每次趙允廷來,不主,但也不拒絕。
那時不信趙允廷口中的,用一夜夫妻換趙允廷對兒子的照拂,覺得很公平。
回到京城之後,最初依然是這樣想的,願意繼續用這種方式換兒子份的穩固,換趙允廷在場上對兒子的照顧。但漸漸的,發現趙允廷那十年裡過得並不是想象的那樣舒服,他對確實深一片甚至不惜跟太夫人反目爲仇,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
若趙允廷對只是一時執念,可以心安理得地用夫妻之事換兒子的前程,各取所需,將來趙允廷另尋新歡,跟著兒子兒媳婦安度晚年,彼此不欠。可確定趙允廷是真心待,就欠了趙允廷一份坦誠。
趙允廷強娶是他的錯,但他給了一個好兒子,這份怨消了。
趙允廷娶了秦氏有過妾室,他一直覺得對不起,其實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無無怨。
趙允廷連累寧家流放,現在他救寧家回來了,兩家講和,這個結也解開了。
兩人都吃過苦頭,到如今往事已矣,趙允廷孤苦伶仃,兒孫承歡膝下,趙允廷癡不變,欠他真。
因爲這份虧欠,哪怕是搬過來了,可以拒絕趙允廷近時,依然沒有拒絕。兩人之間的恩怨糾纏不清,是夫妻又不是夫妻,太複雜的東西不想費心,只是覺得,既然給不了趙允廷,偶爾在他難時陪他幾次也好。
目躲閃,是因爲曾經歡好時的利用之心,趙允廷卻理解了,上就有些了,握住手:“蘭容,咱們去屋裡說話吧?”
寧氏拍開他手,直視他道:“咱們這樣糾纏下去不是辦法,你不嫌累,我嫌累。”
趙允廷眼睛一亮:“你肯答應我了?”
就算是被他纏煩了無可奈何答應的,他也高興。
寧氏輕輕一笑,“這樣吧,咱們比棋,只要你能贏我,我就嫁你。”
趙允廷狐疑地看:“賭約期限是多久?如果我贏不了你怎麼辦?蘭容我先跟你說清楚,就算我贏不了你,我也會繼續過來糾纏。”要麼贏了娶媳婦,要麼跟現在一樣,不可能輸了就不來了。
寧氏早料到他的無賴勁兒了,“沒有期限,一直到咱們拿不棋子爲止,但是在你贏我之前,不許再提嫁你之事,也不許手腳。”
實在煩了他的糾纏,也不想再那樣不清不楚的,直接拒絕他不聽,那就給他一個不可能完的條件。或許對於他而言,有希總比沒希好。
趙允廷皺眉。
他不想答應,兩人從親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勝過妻子,而且妻子既然敢這樣說,肯定也是知道他贏不了。
他不說話,寧氏目冷了下來:“跟你比棋是我唯一能做的,你若不同意,那就找旁人去。”
起要走,趙允廷連忙拉住手,飛快起抱住:“好,我跟你比,只是蘭容,那個,一個月三次行不行?我知道你也喜歡……”
“放手。”寧氏淡淡地道。
趙允廷瞅瞅臉,乖乖退開,“那好,你現在就去拿棋盤,反正今晚我要在這邊用飯。”
現在聽話,過幾天他再找機會。妻子肯開條件就是鬆了,他傻了纔會乖乖地當君子。
~
這邊二人在槐樹下下棋,正院那邊趙沉正陪三個孩子玩鬧。
阿桔忙完瑣事回來,一進屋先看向兒。
燦燦也留意孃親呢,見此立即從炕頭跑到爹爹懷裡,小心翼翼著孃親。
裝可憐也沒用,阿桔站在炕沿前:“過來,娘有話問你。”
燦燦不想去,仰頭向爹爹求助,大眼睛水汪汪的讓人不忍拒絕。
趙沉不由自主看向妻子,求的話還沒出口呢,見妻子眼睛瞪得比兒還圓,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把兒扶了起來,聲哄:“孃親要跟燦燦說話,燦燦先去聽,聽完了爹爹在陪燦燦玩。”
得罪兒哄哄就好了,惹妻子發火,晚上不好過啊。
“我怕娘打我。”燦燦低頭攥手指,小聲地道。
趙沉親了小丫頭一口:“你娘才捨不得打你,真打了爹爹向著你,快去吧。”
燦燦瞅瞅爹爹,不不願地轉,慢吞吞走向孃親。
平哥兒安哥兒本來正搶老虎枕頭玩呢,這時也不搶了,齊齊扭頭看們。
“早上爲什麼要推五郎哥哥?”阿桔分開兒攥著玩的兩隻小手,不喜不怒地問道。
兒子太霸道,不被欺負是好事,但也不能隨便欺負人。人家五郎跌倒了都沒哭,在寧宜芳訓斥燦燦時還想替妹妹說呢。兩人只差一歲,五郎那麼懂事,家這個也該仔細管管了,真像趙沉那樣什麼都縱著,長大了肯定更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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