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山嵐厚重。
魚鱗狀的黑雲掩映出點點慘白輝。
平整如鏡的紅土地上著黑一片建築。
自雲海俯瞰,真如迷宮複雜、營盤雄壯、蛛網繁。
【天榜村】。
青山、雲頂一帶,赫赫有名的文昌村,以“累出狀元”著稱。
七十二個市及以上文化課狀元的名諱,如枝幹般列在族譜上。
即使是在這卡牌爲王的年代,也依舊熠熠生輝。
文氣之盛,幾實形。
紀年剛一進到大村地界,便覺迎面襲來一陣清風。
只是這清風中,含著縷縷的腐臭氣息。
“一爛耗子味兒。”
這難聞的氣味,不讓紀年想起幾個月前的百鬼狂宴之夜,素有“子良哥剋星”之稱的山詭就是這個味兒。
“終於到了……”
隨著飛翔的豫城號緩緩落地,村口全貌也盡收眼底。
第一眼所見是一扇雕鏤奇花異的大門,兩側花壇,心伺候著各花卉。
豔藍、鵝黃、亮紫、殷紅……心對比出【狀元村歡迎您】這六個龍飛舞的大字。
“狀元村……”
一旁任王緩緩咀嚼著這三個字,不由輕笑了聲,意味頗深。
程南橘眼波流轉一陣,由衷喜歡這些豔麗花卉,可由於天榜村帶給的第一印象過於惡劣,連帶著這些花在眼裡都有些腐壞、枯萎。
“大家都起得這麼早啊。”
陳源哈欠連連地從後面走來,臉上還掛著尚未淨的水滴。
著眼前的雄偉大村,他的視線同樣落向兩旁花卉:“狀元村……歡迎您。”
見此六字,陳源不由微微皺眉,顯然是與任王想到了一塊去。
“年哥。”
最後趕到的是沉迷制卡的許純良和黃默。
眼見五人聚齊,紀年簡單囑咐幾句後,便帶著衆人走向村口。
“哈哈哈!”
還沒走出幾步,村裡便響起一陣爽朗笑聲。
“北卡師大駕臨,我天榜村民卻未能遠迎……”
話未說完,天榜村口便閃出一對面貌相仿的中年人。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不醜。
就表面看來沒什麼特點,屬於扔到人堆裡半天都找不出那種。
可紀年卻敏銳察覺,這兄弟二人的眼裡潛藏著一極兇的悍。
這種覺說不清道不明。
要做個比喻,就是狼與哈士奇。
狼的眼睛總是冰冷而深邃,哈士奇就著清澈的愚蠢。
後者較爲常見,至於前者……紀年只在校長上見過這種眼神。
“這兩兄弟不是一般人。”
一眼掃過,紀年心說。
“北卡師竟然這麼年輕……”
兩兄弟裡皺紋更多的那個看清來人面容先是一愣,只覺有些悉,下一刻便懷疑起對方主頁上【黃金權限】及【地區級重點關注人才】這兩大徽章的真實。
倒不是他眼界低。
實在是來人太過年輕,很難不讓人懷疑。
“總不能六個人都是娃娃臉吧?”
盧玉樑心說著,他的胞弟盧玉柱卻在下一刻驚呼出聲:“您是這屆青山杯的冠軍紀年卡師?我家閨經常看您的奪冠演說視頻!村裡的年輕人看了也很振!”
經他提醒,盧玉樑很快認清來人,立馬出一張笑臉,十分客氣地說:“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青山鬼才、桃源之子,我說今早村裡這喜鵲咋拼了命地喚呢,原來是有貴客登門。”
“兩位太客氣了。”
紀年笑著迴應,並不想與天榜村的人走得太近。
盧家兩兄弟卻表現得十分熱:
“紀年卡師還有這五位小同學還沒吃早飯吧,正巧,我們村剛出了第一鍋的饃饃,正熱乎著,您不妨嘗幾個,這都是大傢伙爲娃們準備的,吃了能考狀元的!”
“你小子竟會瞎吹,別在紀年卡師面前丟人!還不快去準備!”
“好嘞好嘞,我這就去喊村裡人,孩子們要是知道紀年卡師來了,還不得樂瘋了?”
紀年見狀趕忙手阻止,也沒表現出什麼兩樣來,笑容依舊和煦:“您二位太客氣了,貴村請我們過來‘狙神’,出價不菲,又如此禮遇,實在讓人不好意思……這樣,我先帶著同學們把任務完,等任務結束,再在貴村叨擾一會兒。您二位覺得如何?”
“瞧瞧,要不說紀年卡師能拿青山杯冠軍呢,永遠把任務和學習放在第一位,這點,就值得村裡那些小年輕學習,他們要有紀年卡師這執行力,還能三年出不來績?”
盧玉樑笑瞇瞇地說了句。
話到結尾,有抹戾氣在眼底一閃而逝。
他倒不是對紀年有什麼歪心思,而是憤恨村裡年輕人的“不爭氣”。
對於此事,盧玉柱也與他一個態度。
提起村裡那些連市狀元都考不中的年輕人,眼底甚至藏著幾分憤恨,好似在談及仇人。
任王等人雖沒有紀年那樣敏銳的察力,卻也憑著神力加持,意識到了不對,一個個都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
這兄弟二人倒也識趣,眼見遠道而來的尊貴卡師,對村裡這些蒜皮不興趣,便果斷住,轉而說起任務的事。
“要說這謝五爺……也算對我天榜村有恩,這個咱到啥時候都得認。”
盧玉樑實屬老巨猾之輩,一番話說得誠懇,也讓任王等人微舒雙眉:
“要不是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想行這‘恩將仇報之事’。”
“作爲東土一帶赫赫有名的‘文昌村’,我們十分注重素質教育,深知‘榜樣’的威力。”
“在孩子面前,不說道德聖人,也沒什麼可挑剔。”
“只是謝五爺近幾年實在過分了些,竟做‘殺取卵之事’。”
“以祂對我們村的厚恩,就是以後都不做事,我們也會好生供奉。”
“這不只是在‘奉神’,也是在供爲我村帶來無盡輝的幾十位狀元公。”
“可這位爺實在貪得無厭。”
“我村祖輩曾與祂有約:俺盧家人供奉不斷,換祂文氣籠蓋羣村,滋養學子心神。待後生學有所,再斥重金購置‘檀香’、‘文心’,行反哺之事。”
“這說白了,就是買賣。”
“你買我賣,公平得很。”
“您幾位也別覺得祂老人家付出得多些。”
“所謂文氣遠沒有那麼神奇,要不是我村後生本就有那個底,祂老人家再厲害,也不可能憑空變個狀元才。”
“當然,我哥倆也不是否認祂對我們村做出的貢獻。只是這份貢獻,我們已經做足了償還。”
“我們村這大幾十位狀元才,即使是在這卡師爲王的時代,也都居區縣要職,累獲薪資也是筆不小的數字,其中百分之六七十都喂進了祂裡。”
“這還不夠意思?”
“可就是如此,我們也抱著一個恩之心,就像先前說的那樣,祂就是不做事,我們也甘做‘孝子賢孫’。”
“可這位爺是怎麼對我們的?”
“拿我們的孩子做‘培養基’,事先埋下一個‘種子’,每半年收割一茬文氣。”
“每收割一次,孩子都要基大損,頭腦昏昏、學不進習,一個月都恢復不徹底。”
“您是高三應屆生,也知道現在學業有多,一個月不學習,說得難聽點,還狀元個屁!”
眼見哥哥有些上頭,盧玉柱趕忙搶過話茬:“考不上狀元倒也沒什麼,對於我們做家長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就行。”
“問題是,謝五爺的行爲已經嚴重影響了孩子們的心健康,我們出言勸阻,祂反而變本加厲,只此一事,我們絕對不能容忍。”
“可憐天下父母心。”紀年隨口一言,盡顯至理,一副很是容的樣子:“兩位說得有道理,如此惡神,的確無法容忍。”
“不愧是紀年卡師,隨口一句,都讓我們這些莊戶人極深。”
盧玉柱很是誠懇地誇了句,在這似是而非的世界,他自是不知“慈-禧”是何許人也,只覺小紀同學底蘊很深、不是凡類,更堅定了積心底的某個念頭。
可他到底城府頗深,只笑了笑,也沒說什麼題外話,而是十分認真地分析起謝龍場的弱點和優勢。
紀年連連點頭,默默將這些點記在心裡,暗自慨:這天榜村還真是爲屠神做足了準備。
連“五爺見火便會微微皺眉”這種不易察覺的細節、“秀才怕惡狗”這類鮮爲人知的規則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要是有自己的卡師,都能憑己力“屠神”。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怪不得天榜村多才人,只此一事,便可見端倪。盧族長與盧村長做事真是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