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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15章 坊裡行(3)

孬好是經歷過幾回生死的,得罪人不得罪人張行是混不在意的……或者說,人家馮庸也正是以爲他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不在乎這些,才找他來的……但同樣的道理,錢不錢的,張行此時也不甚在意。

要是想來釣他,還真不如人家白巡檢來一句‘我家的書以後許你藉著來看’更有效力。

所以這件事,於馮總旗而言算是合合理,對張行來說算是可有可無。

但怎麼說呢?

正因爲是合合理與可有可無之事,那麼人家上司姿態做的這麼足,恐怕也不好拒絕。

就在張行胡思想的時候,小趙果然忍耐不住先開口,卻又語出驚人:“大哥……我不要這四十貫,我還能再給你十貫家底,只讓小玉從了我……如何?”

馮庸微微一愣:“我還以爲你只是無聊與調笑……卻是真看上了嗎?”

“是真看上了,我還想請嫂嫂到時候開釋的奴籍。”小趙滿臉通紅,同時低了聲音。

“小趙。”馮總旗見狀非但沒有點頭,反而微微搖頭。“我再問你一遍,你可知道四十貫文是多大一筆錢?東都這裡雖然錢越來越不值錢,但依然算是半筆安立命的資本,便是一時湊不起,買不了宅子、鋪子,掛在我這裡,尋個鋪子、生意,也是妥當的,你卻要換一個使?你可想好了嗎?”

“我決心已下。”小趙回頭看了眼閉著的房門,聲音愈發低沉,臉也愈發紅了起來。“只要大哥將小玉許了我,刀山火海我都願意替大哥去走一趟……”

“沒讓你去趟刀山火海,人手給你們配齊,只是要得罪同僚和一些場面人罷了。”馮庸瞥了一眼一直一聲不吭的張行,對小趙嗔怪道。“而且你把話說這麼開,讓人家小張怎麼辦?”

小趙趕來看張行。

張行心中無語,卻也只好替這位趙‘校尉’來向馮總旗討個準話:“如此說來,旗主是已經應許了趙校尉嗎?”

“那是自然。”馮庸捻鬚而笑。

小趙當即大喜,而張行也想不到什麼理由來做惡人,稍一思索便點下頭來。

就這樣,事談妥,酒席散掉,小趙又去與小玉盤桓不提,那馮總旗的夫人果然過來親手給張行送了一包銀子……不多,十三兩……沒辦法的,這年頭白銀兌換銅錢的市價比價要高許多,但據說這些日子漲的更快,年初二十貫還能換十五六兩呢,轉眼間就只值十三兩了。

張行將褡褳掛在腰間,將銀包塞懷中裹,打個招呼,便請人幫忙放了梯子,從水街那邊往歸修業坊。

到此時,外面已經是暮茫茫一片,便是水街都安靜了不,想來除了幾個指定的夜市,其他各早已經淨街,但無所謂,張行一淨街虎打扮,誰也不懼,只是提著燈籠,踱著步,便回到了修業坊坊門,然後稍微呼喊了一下坊吏劉老哥。

劉坊主也不敢開坊門,竟也放下一個梯子出來,讓張行攀附過來。

張行提著燈籠,單手攀梯,臨到牆頭,掛上燈籠,借了劉坊主一把手,便直接翻了上去。然後又等到對方收梯放好後,纔打著燈籠往自己的小院而去,而人家劉老哥明顯周全,大概是看到張行喝了酒,又跟著送了幾步,一直到院門前才停住。

但也就是此時,來到院門前的張行非但沒有開門,反而猛地回頭,盯住了就在後的劉坊主。

劉坊主被盯得發,一時也怔在原地,半晌方纔乾笑著出聲:“張校尉這是喝迷瞪了?要老哥我給你開鎖?”

“不是。”

張行等到對方開口,似笑非笑。“我是忽然清醒了,想起一些事……坊主認得我們馮總旗嗎?”

“這話說的,馮總旗正管著這四個坊,雖說一個屬靖安臺,一個屬河南縣,但到底是疊著的,如何不認得?”劉坊主當即有些無語。

“怪不得。”張行失笑以對。“我就說嘛,我那兩個夥伴從未我院子,我也未曾提及,結果馮總旗卻上來便知道我喜歡看書這事……”

劉老哥當即有些難堪,但黑燈瞎火的倒還頂的住:“張校尉何必非把這種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掰扯開?你家總旗在這四坊十數年不曾搖,是個有本事,在我們這些直接挨著的下吏眼裡更是一等一的現管人,他把人安排到我這裡,又讓王校尉他們平素順口問一句,我還能不答嗎?況且,說你看書,又算是什麼呢?你自己立的也正!再說了,今日去喝了這場酒,以後也沒人再來問我你在家幹什麼了,不如到此打住!”

“我也沒有埋怨老哥的意思。”張行搖頭再笑。“喝多了,腦子一陣一陣的,別在意。”

劉坊主趕拱手,然後提起燈籠轉而去。

而張行也立即拿鑰匙,晃晃悠悠開了門。

也就是二人一個走出數步,一個已經推開門的時候,張行忽然在門檻上回頭再問:“說起來,老哥做了多年坊主了?”

“十二年。”提著燈籠的劉坊主回頭相顧。

張行點點頭,踉蹌門,也不拾掇門外燈籠,直接就將大門掩上,然後靠著門深呼吸了一口氣,但他很快又醒悟過來,趕繼續踉蹌走了幾步,跌坐到了院中的椅子上,這才瞇著眼睛扶著頭,著滿天繁星若有所思起來。

原來,剛剛張行在門前停住,本意是想問一問對方這修業坊的灰生意分佈,既是打探報,也是想提醒一下這位坊主,做個照顧的意思……結果剛一回頭,忽然一個激靈,想到剛剛二人在牆上握手,對方手中繭子分佈居然與自己手上極爲類似,然後一時生懼,以至於酒後失態,當場了馬腳,最後生生等了好一陣子,纔拿著本就屬於題中之義,或者說雙方心知肚明的東西來做個遮掩,糊弄了過去。

當然了,在院中椅子上半真半假哼唧了片刻,耳聽著牆外腳步遠去,張行卻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

畢竟,且不說人家劉坊主很可能只是早年當過兵、習過武,便是真有故事,乃至於有些企圖,那也與他無關啊。

自己怕個鬼哦!

一念至此,張行醉意涌上,連例行的打坐衝脈都沒做,便在院中微微起了鼾聲,睡了過去。

而聞得鼾聲順暢,牆外原本應該早就離去的劉坊主這才無聲而去。

PS:謝新盟主加十塊錢牛!吃好喝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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