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員外做過縣主簿,但他肚子里的學問,去考舉人都夠嗆,問道:“真的那般有才學?”
“何止是有才學,”白崇彥大加推崇,“孩兒從西鄉縣求學到洋州,所遇經師不止一兩個。便那洋州的名儒,也是按何平叔之言解《論語》。一個二個,解得舌綻蓮花、頭頭是道,可又有誰說出‘公私’二字?”
老白員外說:“這兩個字也不難,我一聽便知其義。”
白崇彥道:“能聽懂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不把《論語》研習至,又哪能說出此言?越是簡單之詞,就越妙到毫巔,正所謂大道至簡。”
老白員外聽明白了:“你是說,整個洋州的經師,都不如這年有學問?”
“也不一定,‘公私’二字,或許是他妙手偶得。”白崇彥說。
“他想科舉做?”老白員外又問。
白崇彥道:“確有此意,還讓孩兒幫忙作保。”
老白員外沉道:“既是這樣,些許山地,送他又何妨?便考不上科舉,也無非幾畝薄地而已,對咱來說沒有半點損失。等二郎(白二公子)回來,便讓他幫忙造戶籍。你祖母的壽宴,也請朱家父子到里面來坐,不可跟凡夫俗子混為一席。”
“父親英明。”白崇彥對老爹的安排也很佩服。
老白員外告誡道:“別看俺家在鄉里勢大,出了西鄉縣算得什麼?你要多多與人為善,莫要跟人爭執結仇。下游那個混不吝,還自稱甚麼小白員外,魚相鄰,四結仇,勾結山賊,私賣鹽茶,遲早得破家亡命!”
他年輕時候,也是個狠辣角,十多年前終于踢到鐵板,辭去主簿職務灰溜溜滾回鄉下。
從此,修養,寬待鄉鄰,居然漸漸混出好名聲。
“父親說得是。”白崇彥道。
老白員外又說:“昨日忘了問你,鐘秀才可愿來俺家教書?”
白崇彥道:“孩兒去邀請過了,鐘秀才倒是愿意來,但提的要求較為苛刻。每月俸酬四貫,每年還得另給束脩。”
“他窮瘋了吧!”老白員外憤怒不已。
白崇彥道:“俺們這里太偏僻,孩兒問了好幾位先生,但凡有些本事的,要麼不愿來,要麼價高。父親給出的報酬,也能聘到老師,但其學問嘛,孩兒卻看不上。”
老白員外說:“學問差些也可,畢竟只是教授蒙。家里的梁學究年紀太大,眼花耳聾得厲害,上課打鬧他都聽不到,今年務必要換一個西席。”
白崇彥猶豫再三,忍不住說:“孩兒認為,該把私塾改為村學,讓村里有志向學的孩都來讀書。”
“還要建村學,真當俺是大善人?”老白員外冷笑。
白崇彥說道:“父親,村學都沒有,俺家只能算土豪。只有建立村學,教化鄉里,才能稱得士紳之家。”
“士紳之家,士紳之家……”
老白員外被這個稱呼說,反復沉之后,點頭許可道:“確實,村里沒有村學,你在外游也丟面子。五十貫錢,應該能辦起村學吧?”
白崇彥說:“綽綽有余。”
老白員外當即拍板道:“等你祖母大壽過后,就起幾間草屋,讓村中孩都來讀書,暫時讓梁學究繼續教著。”
白崇彥建議:“那朱家大郎,既然能編寫《三字經》,想必對教授蒙頗有心得。他還稱自己的蒙學,是其父朱相公所授。等孩兒再去試探其學問,或許能聘朱相公做村學先生。”
“也行。”老白員外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