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兒今天前所未有的累。
猶記顧瑾之曾言,顧瑾之在廬州,就是自己帶孩子。
原來這般辛苦。
偏自己這個做孃的,還屢次說不應該。
宋盼兒也會忍不住想:瑾姐兒是不是有怨言?只因小時候,母親沒有如此養活,覺得和母親有了隔,心裡痛苦,故而對自己的孩子,就起了親自哺育、教養的心思?
此念一起,讓宋盼兒分外不安。
疚也暗暗滋生。
顧瑾之尚好。出生的時候,宋盼兒和顧延臻正是伉儷深,宋盼兒心也好,雖然是孃照顧顧瑾之,宋盼兒卻也要每次逗弄。
到了顧煊之出生,便有了洪蓮和顧琇之母子的事,宋盼兒心時常不好,大發雷霆。
那麼,顧煊之的怨氣是不是更大?
正想到這裡,顧煊之送完顧瑾之回來了。
他了聲娘,就坐到了母親對面。
“我爹今日還沒回?”顧煊之問母親。
宋盼兒這纔想到,顧延臻沒回來呢。
咦了聲,怎麼這樣晚?
平素就算晚歸,也會派個小廝回來說一聲的,今日是怎麼了?
“沒回。”宋盼兒蹙眉道,“他如今也沒個章程了,都快亥時了…….”
顧煊之安母親:“爹今天說,和胡大人一起呢。只怕是在胡家吃酒,兩人說到了興頭上,忘了時辰。他之前,不也時常在胡家過夜嗎?”
顧延臻和胡澤逾、秦申四要好。
當年,秦申四不如他們倆
現如今,秦申四在皇帝跟前寵,又有好幾間大藥鋪,算個人了。不管走到哪裡,旁人都要賣幾分面子,雖然他只是個太醫。
而胡澤逾,從順天五年進京做了個刑部五品郎中,便一直不曾升遷。這些年,多同僚都升了上去,唯有胡澤逾不見靜。而胡澤逾的兒子,考學十多年,連個秀才都不中。
那孩子沒有時運。
每逢科考,他不是頭疼腦熱就是腹瀉嘔吐,從來就沒好過。
胡澤逾自己,是個滿腹才華的人,只因他不願意族兄胡澤瀚的支派驅使,比如胡家要胡澤逾兒去結其他權貴,要他兒去做繼室,被胡澤逾斷然拒絕。
從此之後,胡澤瀚打胡澤逾,卻又不把他一子打死。
他既不給胡澤逾機會,又要胡澤逾替他辦事。
偏偏胡澤逾還不敢反抗,否則這五品郎中小也要丟了。
他算是個失意的。
唯一讓胡澤逾欣的,婿還算不錯。
他婿是顧延臻的外甥。
顧延臻還不如胡澤逾,但是他心境好,也無大志,對遊手好閒並不到無聊,而是樂在其中。
他比較空閒,胡澤逾也比較空閒,兩人又沾親帶故,時常走,關係越發好了。
顧延臻有時候和胡澤逾說話,便忘了時辰,歇在胡家,也不是頭一次了。
想到這些,宋盼兒懶得再深究顧延臻的晚歸。
“也快回來了。他那麼大的人,丟不了。”宋盼兒道。
看了眼兒子的臉,明明之前很急切想知道大房那邊如何的,此刻卻無半點興趣了。
還在想顧瑾之的事。
“煊哥兒,你小時候埋怨過娘嗎?”宋盼兒倏然開口,問顧煊之,“娘時常發火,也很親自照拂你。你都是跟著丫鬟和孃,你埋怨過娘冷落你嗎?”
顧煊之被這話問得莫名其妙。
世家族,誰家的孩子沒有孃?
否則,豈不是人笑話?
有了孃,跟著孃長大,每日往母親跟前請安。等到了上學的年紀,就只是早晚見母親一面,這有什麼不妥?
母親怎麼突然提到埋怨?
顧煊之腦子裡靈一閃,他想到了七姐。
七姐和大戶人家的母親不同。像個鄉間貧寒婦人,親自哺育、教養孩子。孩子們有事,不是找孃都是找七姐。
母親是因此而有而發嗎?
“娘,您又一個人在琢磨七姐的事?”顧煊之笑道,“大家都這樣,又不是隻有您。家務事那麼多,您哪有功夫整日照顧我?我不是有孃和丫鬟嗎,怎麼會埋怨您呢?七姐啊,和其他人想法不同…….娘,七姐從小就和其他人想法不同……”
他勸母親。
他七姐從小學醫,很快就學了一手超高的醫,這是誰能做到的?
七姐的與衆不同,那是從小便有的。
“你七姐對孩子那麼好,生怕自己冷臉了孩子,焉知不是年時我對關心太,心裡留下的痕跡?”宋盼兒嘆了口氣。
顧煊之愕然。
仔細想想,他小時候比較怕母親,那時候有什麼事,都是找七姐。
琇哥兒也是。
他們兄弟倆把七姐當母親一樣。
七姐到底是不是有心結,這個,顧煊之也不敢肯定。
可都過去那麼多年,就算是,母親還能彌補七姐不?七姐都以爲大了,彌補都來不了…….
顧煊之便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了。
他見母親眉宇間有幾分憂,那是從前很見的,心裡微頓。
他低聲喚了聲娘。
宋盼兒回神,正了正心緒,把顧瑾之的事拋開,問顧煊之:“快跟娘說說,你大哥是怎麼回事。”
“大伯母說,是昨天去抓的人,直接關到了大牢裡。”顧煊之端正了子,仔細和母親說起來,“順天府府尹是大伯的親信,大伯想著是誤會,早朝是跟聖上表明,讓放了大哥,堂堂正正的放了。
哪裡知道,大伯半夜被召進宮,就一直沒有再回來。
我和七姐去的時候,大伯母正在和大伯的門客商量事。大伯母也不避開七姐,我們坐下來聽。
昨天才抓的,今早就把大哥的罪證鬧得滿城皆知,大伯母說,這是有人蓄意謀害顧家和大伯。大伯母上午去探監,卻被阻在門外,不給看。
順天府知府是大伯的門生,卻客客氣氣把大伯母阻攔住了,大伯母說,那知府起了歪心思,已經不和大伯同心了。只怕被人收買了。
大伯母這樣的份,小小順天府也敢攔,這是計劃已久的,背後有大人撐腰,需要置顧家於死地…….”
“那個丫鬟呢,真的懷了子?”宋盼兒問,“爲什麼上吊的,怎麼查的?”
“那丫鬟是大嫂孃家送過來的,說是親家太太親自tiao教的。大哥不願意,和大嫂還吵了一架。大嫂以死相脅,非要放在房裡。大哥就說,既然要放在房裡,就不能再迫他。等他先緩一緩,若是他對那丫鬟有意,自然收了,若是沒意,再打發回來。
那丫鬟是二月份到府上的。
二月底,大哥就去了趟河南採藥。採辦得不多,一個月就回來了。回來也不過十來天,大哥要清點藥鋪的貨,又要出診,還要制給宮裡送的藥,忙得腳不沾地。每日很晚纔回來,早早又出去忙了,沒沾那丫鬟的子。”顧煊之道。
宋盼兒略有所思。
覺得這樣才合理。
顧辰之格特別倔強,和老爺子一樣。
讓他輕易就接了家裡的安排,他大約是不樂意的。
“那丫鬟是與人私通,懷了子,事發才上吊的嗎?”宋盼兒道,“果然是個狐貍、害人。你大嫂也糊塗,之前也不查清楚,這都是你大嫂的不是了……”
妻賢夫禍,這話果然不錯。
顧辰之這禍事,就是林蔓菁招惹來的。
“大伯母說,應該是刻意安排好的,不是大嫂的錯。”顧煊之否定了母親的猜測,“那丫鬟昨天凌晨吊死的,沒人知曉。哪裡知道,大清早的,孃家嫂子跑來說,娘不舒服,要接回家小住兩日,哥哥也來了,在二門等著。
大嫂好格,就讓丫鬟帶著嫂子去的屋子。嫂子進門,就看到掛死在那裡。嫂子抱著的子,又哭又鬧,大嫂和丫鬟婆子去拉,也不撒手。然後,哥哥就衝了進去。
娘,您想想,哪裡會這麼巧?哥哥和嫂子好似知道半夜上吊了一樣。家裡的下人說,哥哥原先好好在二門上等著,怎麼會知道里面出了事?他突然往裡面跑,家丁攔著他,卻都說他橫衝直闖的,大家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就衝到了院。
哥哥跑得飛快,家裡的下人措手不及。
他兄嫂又哭又鬧,只哭妹妹苦命。當時大家都慌了,誰有去計較兄嫂的反常?大伯母和大嫂也不知到底怎麼回事,卻不能把個死人留在家裡。他兄嫂半句不埋怨咱們家,只說妹妹苦命,怎麼想不開之類的。
大嫂和大伯母覺得他們明事理,就說給兩千兩銀子,讓他們回去,這件事別聲張。大伯母的意思是,水錦的不能帶走,顧家幫著下葬,到底不枉在顧家一場。就是怕水錦的兄嫂拿了錢又起歪心思。
水錦的兄嫂也同意了。
當時他們句句都不埋怨顧家,看上去很好打發的。大伯母又因爲家裡死了人,心煩意,一時間疏忽,給了錢,放水錦兄嫂走了。哪裡知道,沒過半個時辰,順天府的人就來了。
大伯母連水錦的都沒有裝殮好,就被順天府的人擡走了……”
宋盼兒聽到這裡,只覺得後背發寒。
這真是步步算計好。
那死的丫鬟水錦。
水錦死了,大夫人和林蔓菁下意識在想到底爲什麼死的,是誰下的手,又對死者的親屬疚不已,心裡就對的親屬放鬆了警惕。
再者,那是首輔的府邸,誰能想到順天府直接去抓人?
順天府的人膽子那麼大,只怕也在大夫人的意料之外。
一大清早,顧延韜上朝去了,顧辰之去了藥鋪,家裡只有幾個人。們只知道,死了人丫鬟,這可能是個宅謀。
誰又能一下子想到,是個大謀?
反正宋盼兒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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