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之把含卉留在了正院。
含卉也是糊里糊塗的,不知何事。
顧瑾之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道:“你今日在我這裡服侍......”
含卉恭敬道是。
燕山聽了顧瑾之的話,去安頓好簡王世子,半個時辰後,他才折回來。
他對顧瑾之說:“娘,已經安頓好了......”
頓了頓,燕山又道,“娘,那個人像來尋仇的,一臉晦氣。”
顧瑾之笑:“我也沒想到他會來廬州。”
“爹爹是欠了他什麼東西嗎?”燕山又問。
欠得可多了。
朱仲鈞了簡王的鐵礦,已經快十年。簡王府未必沒有疑心是朱仲鈞的,但是這件事本就比較敏,他們敢怒不敢言。
簡王世子直到今日才找來,肯定是跟最近京裡的時局有關。
最近,京裡驚風駭浪,高高在上的王公貴胄們都不安全了。
“......你爹爹和他們,有點過節。我和簡王府,也有點過節。”顧瑾之道。
不再糊弄孩子。
家裡和誰有過過節的,燕山應該知道。
他需要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什麼過節?”燕山側耳傾聽。
顧瑾之就把簡王妃和思郡主的事,都說給了燕山聽。
燕山聽完,眉頭蹙起來。道:“娘,這怎麼怪您?您給簡王妃開了藥方,他們不肯吃藥,是他們自己的錯兒。”
想了想,又道,“您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從前您帶著我去誰家串門,您還差點殺死了一個人,就是思郡主吧?”
當時。思郡主罵燕山是野種。顧瑾之扇了一掌,還把劈暈了。
燕山那時候也在場,他當即嚇得臉都變了。
而後,顧瑾之百般勸。燕山才慢慢好轉了幾分。
那時候的燕山。已經七歲了。
也許已經忘記了。卻是有點模糊印象,提點一下就會想起來的。
“對,就是。”顧瑾之道。“當時,怪我害死了簡王妃,一副要和我拼命的樣子,我就把弄暈了。你還很害怕......”
燕山笑笑。
“......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迫思郡主出家做了尼姑。好似是弘德二年,他們也回了河南,不在京裡了。”顧瑾之又道,“簡王世子,是專門從河南來的,估計京裡的事,也牽連到了他們。”
燕山瞭然。
“簡王世子來找爹爹,到底什麼事?”燕山問道,“難不,他也以爲是娘您害死了他母親?”
“我也不清楚他的來意。”顧瑾之道,“總之來者不善。”
母子倆說著話兒,天漸晚。
晚霞披將下來,庭院宛如綵綢輕裹。
顧瑾之看了看天,就對燕山道:“你去外院,看看你爹爹和彥穎回來沒有。他們去三裡坡接人,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路,怎麼還不回來?”
“您別擔心,我去看看。”燕山道。
他走了出去。
霓虹霞映襯在他臉上。
他往外走,心裡總覺得有點什麼放不下似的。
方纔和母親說話,他想起了一些舊事,好似還有其他很重要的東西,他應該記得的,卻忘記了。
這讓燕山有點頭疼。
他濃眉擰,慢慢回想。
“.....野種......野種......”他約之間,終於想到了母親爲什麼摑那個穿著白孝服人一掌了。
那個人指著燕山說,燕山是野種。
當年燕山不明白什麼是野種。
如今,他卻是一清二楚。
他陡然就停住了腳步。
爲什麼別人會說他是野種?
燕山後背有點寒意,讓他臉繃。
這到底是思郡主的原話,還是自己記憶裡的偏差?
假如是自己記錯了,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錯誤?燕山從未懷疑過自己不是父親的兒子。
父親對他和弟弟們一樣好。
母親更是疼他。
若是原話.......那僅僅是誣陷穢語,還是另有?
燕山怔怔的站住了腳步。
他倏然很茫然。
“世子爺。”有下人路過,給燕山行禮。
燕山這纔回神。
他心裡猛然間就了一團。
他理了理心緒,往外院去了。
問了問大門上的小廝,知道父親和二弟還沒有回來,燕山心裡又是一團火再燒,他時刻也忍不住了。他想去找義父談談。
他的義父林翊,就住在王府的外院。
這些年,義父除了每個月出五天的功夫去鄉下行走,給百姓免費看病之後,就是在府上,教燕山知識和醫。
義父住的院子,在外院的東花園。
那院子逸景院。
逸景院總是靜悄悄的。
燕山快步奔過來,擾了院子裡的平靜。
林翊在窗前分藥,他有一味藥需要製出來,這是王妃前日吩咐的。王府的藥,都要經過林翊的手。王妃醫雖好,卻不擅長製藥。
腳步了凌又倉促的腳步聲,林翊微微擡頭。
過窗櫺,庭院已經是昏暗,夜幕落了下來。
林翊看到了急匆匆的燕山。
燕山平素穩重,若不是急事,他不會跑得這麼快。
林翊就放下了手裡的藥材,拍拍手,出來見燕山。
“怎麼了?”林翊見燕山滿臉晦,一頭大汗的。問他。
燕山卻沒有回答。
他了幾口氣,看了眼林翊,反而不知如何啓齒。
林翊讓他坐下。
小書上了茶。
林翊坐在燕山對面,問他:“這麼晚跑來,是誰生病了,還是你哪裡不舒服?”
燕山的心,已經鎮定了幾分。
想知道答應的那份急促,也慢慢平淡了下來。
燕山勉強出幾分笑容,道:“沒有誰生病,我也好著呢......”
他難以啓齒。
“說吧。什麼事?”林翊又道。“咱們父子間,還不如客套嗎?我聽說,這幾日府上糟糟的,可是有了大事?”
自從晉王來到府上。府上的氣氛就嚴肅起來。
都在警備著。
林翊雖然不怎麼出院門。卻也隔三差五早上出去溜溜。沿著街道走走。這是他的習慣。
所以,?他看到了王府戒備森嚴,就問了朱仲鈞什麼事。
朱仲鈞告訴了他。
如今看在燕山。定是有爲難之事。
“......今日,簡王世子爺到了廬州,像尋仇的模樣。我問了我娘,娘說了些往事。我突然想起來,當年我跟著我娘,去簡王府弔祭,那個思郡主,好似說了句什麼話。”燕山慢慢道。
這個,林翊知道。
那次,燕山回來就問林翊,什麼是野種。
燕山也嚇壞了。
因爲這個,林翊才決心帶著燕山出去走走,免得他將來怯懦。
“什麼話?”林翊故作不知。
有些話,就是心裡的刺,說出來反而人心裡不踏實。
像燕山的事,簡直空來風。
除了朱仲鈞夫妻,就是林翊最清楚了。
當年,是林翊幫顧瑾之保胎的。
“那個思郡主,說我是野種。”燕山語氣幽幽,“義父,這是爲何?難道有什麼傳言,說我不是我父親的親生兒子嗎?”
十六歲的年,眉頭擰在一起,痛從眼底傾瀉,再也抑不住。
“燕山啊,你就是你父親的親骨。”林翊道,“若是有人說三道四,那是心懷不軌。你還記得我當年告訴你,爲什麼思郡主要罵你是野種?”
燕山有點模糊了。
林翊教過他很多道理。
“......污言穢語,人心,這是比利劍還要傷人的武。”林翊道,“你貴爲王府世子,將來風言風語更多,難不你都要聽進去?”
林翊說到這裡,語氣有點。
燕山臉一紅,尷尬垂頭。
可是他心裡,仍留下來痕跡。
他就想知道,到底爲什麼。
“......你娘懷著你的時候,了胎氣。”林翊見燕山仍有點沉悶,就跟他解釋,“你早產而生,你是知曉的。等你們回京之後,有人見你活潑健康,無災無病的,懷疑你並非早產。你爹孃在京裡,太后娘娘寵。樹大招風,自然有人心有不甘,傳出來流言風語中傷你們!你若是也懷疑,真辜負了你娘生養你一場。”
而後,他把顧瑾之當年辛苦保胎的事,一一說給燕山聽。
林翊是顧瑾之的保胎大夫,他最清楚細節了。
燕山漸漸聽住了。
他有點愧。
“義父,是我不對。”燕山最終道,“您別告訴我爹孃,免得他們傷心。我以後不再胡思想了。”
林翊點點頭。
燕山從逸景院離開的時候,眉頭不經意又蹙了蹙。
這件事,到底在他心裡留下來痕跡。
他又覺得,自己多疑,對不起母親,就不敢再想。可這些痕跡,想要拂去也需要時間。
燕山把這些怪念頭丟在一旁,又去了外院。
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去大門口問了問,得知父親和二弟還沒有回家。
母親已經很著急。
燕山就進院,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還沒有回來。只怕是想把南昌府的人,安置在旁的地方......”
顧瑾之倒也沒有太擔心。
廬州是朱仲鈞的天下,他不會有事。
“擺膳吧。”顧瑾之道,“咱們先吃飯。”
一旁的彥紹和彤彤早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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