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也噎住。
他們的靜,最終驚了再書房批閱奏章的朱仲鈞。
朱仲鈞到了坤寧宮,兩個兒子都罵了一頓。
“胡鬧!”朱仲鈞對燕山和彥穎道,“僅此一次,若是再也下次,你們倆都跑不了。”
然後對燕山道,“天快要黑了。你帶著太醫們,再去章家看看。務必保他一命;若是保不......”
若是保不,你就陪他最後一程吧。
朱仲鈞這話到了邊,總覺得荒涼,就沒說。
燕山卻明白。
他點點頭。起跟父母行禮,急匆匆走了,又去了章家。
等燕山一走,朱仲鈞罵彥穎罵得更加嚴厲。
再三個兒子裡,朱仲鈞疼彥穎最甚,之深、責之切。
“......若是章歸鴻死了,你要落下什麼名聲?這纔剛剛草建,我就早告訴過你,不可魯莽,你從未將父皇的話。放在心上?”朱仲鈞呵斥彥穎。
彥穎也委屈。
“父皇,您不知道章歸鴻多囂張!我去找他理論,讓他別纏著三表姐,他居然說我纔是不該糾纏的。況且,比武也是他提出來的。”彥穎道。“他那架勢,就是要殺死我。”
“你還敢頂!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朱仲鈞被彥穎頂撞得怒氣更甚,“若是他死了,旁人豈能理會你的解釋?這麼一樁事,不僅僅毀了你的名聲,也給你們兄弟之間添了裂痕。等父皇和你母后百年。你可怎麼辦!”
彥穎不敢再頂了。
他委屈低垂了頭。
他很想說,若是有人覬覦母親,你拼命不拼命?
當年不過是皇帝多看了母后幾眼,你就起兵反了他的天下。
如今,我不過和人比武,誤傷了人。你居然這樣罵我!
“等明日,不管章歸鴻死沒死,你去給你大哥賠禮道歉。”朱仲鈞最後道,“否則,朕就不饒你!”
“是。”彥穎道。
他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宮裡。
他越想越覺得難過。
怎麼好像都是他錯了。
他到底錯在哪裡?
難道他讓章歸鴻刺一劍,纔是他做對了?
特別是今日大哥打他那兩掌,彥穎真覺得心冷。他那麼信任的兄弟,居然爲了外人打他。父親還要他賠罪。
彥穎氣得一晚上沒有睡。
次日,果然聽聞章歸鴻死了。
彥穎聽了之後,也愣了愣。
他記得自己那一劍,刺得並不深,怎麼就死了呢?
他無意殺人的。
他刺章歸鴻那一劍,僅僅是自保,否則章歸鴻就要刺他了。
可是人死了,多都有彥穎的錯。
彥穎想到父皇的話,讓他去東宮賠罪。
他只得起,往東宮去。
東宮的侍宮人都認識彥穎,都說太子在西花園,不準旁人靠近。彥穎卻是不管,親自闖了進去。
走到東宮的花園外,他聽到有人說話。
說話者,乃是大哥邊的謀士劉尚。
“......雍王功高蓋主,豈會久甘人下?微臣曾聽人說,雍王公然造謠,說太子殿下非早產,而是非陛下親生。”劉尚如此說。
彥穎的怒火,一下子就篷了上來。
大哥非父皇親生這種謠言,彥穎的確聽到過。但是他從來不信。
這話,不僅僅是侮辱他的大哥,更是侮辱他的母親。
彥穎是個深的人。
他若是一個人,就會用極深。
所以,他不準旁人侮辱他的母親和大哥。
現在聽人劉尚把這話說給了大哥聽,彥穎原本站在花架後面,一下子就竄了出來。
燕山是偶遇劉尚的。
他並不知道劉尚會說後面這番話,所以沒有警惕,也沒有留心。這不是他和劉尚說私話。
但是他也沒有防備,彥穎在這裡。
彥穎什麼時候進來的,燕山都不知道。
“你放屁!”彥穎怒目圓瞪,臉氣得通紅,著說劉尚,“本王生下來就是老二,一直都在大哥之下!豈會久甘人下,這是什麼狗屁話!”
劉尚嚇得魂魄俱散,臉刷得慘白,連忙給彥穎跪下磕頭。
彥穎怒火炙熱,一分不減,轉而瞪著燕山:“你怎麼不說話?你也以爲,我覬覦你的太子之位?我雖然從小霸道,但是我要的,都是我應得的。我何時貪過不屬於我的東西?咱們兄弟十幾年,你以爲我會搶你的太子之位?
我對你的分,在你看來,都是狗屁不?這小人說。你非父皇親生,你爲什麼不反駁,你爲什麼不狠狠啐他?
這是對母后的侮辱,你爲什麼不說話?你爲什麼不狠狠扇他,像你扇我那樣?你會打我,爲什麼不打真正傷害你的人?
還是,你自己也是這麼以爲的,你也看不起我,看不起母后,甚至看不起你自己?”
燕山愕然看著彥穎。
他的眼神。有點閃爍。
這點閃爍,徹底激怒了彥穎。
他快步近,狠狠摑了燕山兩掌:“還給你!咱們兄弟,從此一刀兩斷!你從骨子裡,就是個懦夫!”
說罷。他轉而去。
****
東宮裡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朱仲鈞和顧瑾之耳朵裡。讓彥穎去道歉,只是希他們兄弟不要有罅隙,不想又牽出這麼一樁事。
這仇,算是徹底結下了。
彥穎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朱仲鈞人拿了劉尚,將其死。
燕山剛剛喪失摯友,又被彥穎扇了兩掌。朱仲鈞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畢竟,燕山沒有做錯什麼。
可朱仲鈞和彥穎一樣,覺得灰心。
燕山才主東宮,就戒備親兄弟了。
朱仲鈞去了書房。
燕山留在坤寧宮。
他坐在母親邊,久久沉默。
顧瑾之也沉默良久。
“娘......”好半晌,燕山才聲音嘶啞。“兒子從未不敬您!”
“我知道.......”顧瑾之的聲音也啞了。
微微闔眼。
不過一句流言蜚語,卻釀今日的苦酒。
果然,顧瑾之以爲,若說這個世上相信的,非朱仲鈞和燕山莫屬。不想。到頭來,對深信不疑的,並不是燕山,而是彥穎。
想到自己爲了燕山,提心吊膽的那些年,顧瑾之覺得那些苦,有點白了。
“你去吧。”顧瑾之沉默一瞬,對燕山道,“章歸鴻走了。不管他和彥穎是怎麼打架的,外人只是看到彥穎殺了他。你去安,免得旁人誤會。一旦起了誤會,這一輩子都解釋不清了.......”
燕山心裡悲涼。
他擡眼看著母親,視線裡有點朦朧:“娘......”
“去吧!”顧瑾之已經轉,回了殿,不再和燕山說話。
燕山只得離去。
他的腳步虛浮,覺沒有力氣。
前日還春風得意,到了今日,風雲變幻,風雨加。
他錯了,真的錯了。
錯在胡思想,錯在看輕了彥穎,錯在信任了父母。
他茫然從坤寧宮出來,那明晃晃的日子,刺著他的眼。
明明眼前一片明亮,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
***
彥穎和燕山鬧翻之後,跑了出去。
他到黃昏纔回來。
他直接到了父親的書房。
燕山有什麼事,先和母親商量,彥穎有什麼事,會先和父親說。
“......父皇,兒臣想去廣西。”彥穎道。
朱仲鈞猛然盯著他,道:“不許胡鬧!你是雍王,京師纔是你的封地。廣西偏遠貧瘠,多有叛,只有流放的人,纔去廣西!”
“兒臣知道!”彥穎迎上父親含怒的眸子,堅定道,“父皇,兒臣這是想了一整天的,非一時意氣用事,您聽兒臣說。
兒臣不該和章歸鴻比武,還傷了他,害他慘死。這事,朝臣遲早會彈劾兒臣的,到時候父皇也爲難;二來,大哥他對兒臣不放心,總在他眼前,怨恨猜忌會越積越深。父母在世,他或者顧念親,若是父母不在了,他豈會輕饒了兒臣?我們要是起了爭執,您和母后哪怕到了泉下也不會安心的。
三則,兒臣的確戰功顯赫。兒臣沒有歪門心思,可難保其他朝臣沒有。若是有人想鑽空子,利用兒臣的親信,再外頭給兒臣造勢,得兒臣去奪取東宮之位,那時候,肯定會用曾經傷寒大哥的份說話。到了那時。傷得不僅僅是皇家面和大哥,更傷了母親。
父皇,兒臣一直記得,您跟兒臣說。母后怕將來和孩子們不親熱,一直親自哺育我們兄弟姊妹四個。那時候不夠,母后喝不放鹽的魚湯,一喝就是九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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