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場中央的人還是那個人,但似乎已經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今天試鏡的容，提前幾個小時就發到各個演員的手裡。

《世》是一部仙俠小說，全文圍繞一個預言展開。傳言中,將會有一個災星為蒼生引來天地浩劫。諸方大佬循著預言的指示,在一個平凡的小鎮上找到了剛剛出生,尚在繈褓中的主角陸一凡。從那時起，他的神魂就被打下烙印，一舉一都在天地蒼生的注視之下。

他的師父十方老人因惻之心,帶著他避世居,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他在山林中與雀鳥山鹿一起長大，唯一能夠見到的外人就是自己的師父十方老人。正因如此,陸一凡對著山外的世界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因一次機緣巧合,十方老人外出久久未歸，出山的封印鬆，陸一凡得到了一個出山世的機會。他並不知自己背負一個滅世預言，懷揣著不知世事的好奇與懵懂,貿然闖了俗世中。

所有人試鏡時表演的都是同一段劇,容是主角陸一凡經歷的第一個坎坷。

那是他下山後遇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本文中的重要角。在主角下山第一次遇到危機時主向他出援手，聽聞他無可去,便帶他一起拜仙門，共尋長生。兩人同吃同喝同睡，為生死患難之，卻在得知主角就是預言中的災星後，毫不遲疑地出賣了陸一凡，換來一個為門弟子的機會。

而他們要表演的容，就是主角陸一凡第一次嘗到背叛,看著好友賣友求榮，不敢置信，以為自己是做夢，卻又不得不接眼前這個結果。

喬硯禮當初在寫這一段時，便在腦海裡反復推演過這一幕。

便是從這個時候起，主角才終於從他人口中得知自己上所背負的預言，他不甘，他不信，可是天底下所有人都在他認命。

最好的摯友背叛，昔日友好的同門避他如蛇蠍，無力違抗的命運近在眼前，幾近要將他垮。

丁導已經看過許多人的演繹。

排在喬硯禮之前試鏡的所有人，演到這個片段時，表現各有不同，但又全都相似。他們出眼淚，聲嘶力竭地質問眼前人，最為誇張者，踉蹌後退兩步，好像無法接這個噩耗，站都要站不穩。

在極大的震驚之下，人不會有太誇張的反應。

更別說，在原著中，陸一凡的格老實，本來就不是一個活潑好的人。而且在劇境裡，此時眾目睽睽之下，無數雙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他如芒刺背，要質問的也不隻是背叛自己的好友，還有萬千同門。

場中，喬硯禮站在那裡，他仍然站得筆直，姿態好像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驕傲拔，好像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可所有旁觀者都能覺到，在倔強的表麵之下，似乎有無形的力量將他的脊梁骨一寸一寸碾碎，任何細微如塵埃的重量在此刻都能輕易將他垮坍塌。

他的表也並不浮誇，隻有眼眶漸漸變紅，漆黑的眼睛像被水洗過，潤，明亮。

可一雙眼能出來的緒足夠多。

憤怒，不甘，絕，和一火星一樣微弱，仍未熄滅的期待。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在滔天的噩耗與惡意下，他僅能靠自尊來維持自己的麵。

盡管他的自尊在外人眼中輕若羽，不值一提。

丁導的注意力已經全被那雙眼睛吸引走了。

在看到劇本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部劇的主角有很多的心戲，需要細節的刻化與濃烈的傳遞，演員必須要有湛的演技，才能將這些緒準確的表達出來。而眼睛是人類心表達的介，一多半的緒轉變，都過眼睛來傳遞。

可惜，之前試鏡過的男演員，都沒有辦法做到這些。

他們會借用誇張的肢作、神態變化，來表示角緒的激盪起伏。

丁導想要的卻不止這些。

他想要更深層次的容，浮於表麵的演技無法完表達出主角復雜的心變化。這也是他對前麵試鏡的男演員們失的原因。繁忙的行程與工作安排，會讓演員無暇去深挖角的這一部分。

但他想要的東西，卻從喬硯禮的上看到了！

竟然是他最不抱什麼期待，從來沒有演戲經驗的喬硯禮！

丁導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喬硯禮，不放過對方臉上、上的任何一個細節變化。

在這之前，他隻看到過網上流傳的綜藝片段，隻有幾秒的戲份，無法看出太多，隻能讓人覺得這個明星的演技不會讓人出戲。但現在他能看到的更多，看到的也更加明顯。

被背叛的憤怒，知道命運時的不甘，對峙後無果的絕，最後被冷冰冰的言語徹底垮，最後一期待也破滅後的死寂……喬硯全演出來了！

那些他想要的濃烈的緒遞進，深刻的變化……全在喬硯禮的上看到了！

所有人的目都場中人的表演吸引了過去，他們屏住呼吸，好像已經過青年的獨角戲，看到了那恢弘大氣，撕心裂肺的畫麵。

結束後，喬硯禮站在原地，平復著因為激烈台詞而變得淩的呼吸。其他人沉默的坐在位置上，還未從幻想與現實的巨大反差中回過神來。

忽然，有人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巨大的響聲讓所有人回過神來。

眾人下意識循著聲音轉頭，卻見是丁導發出來的。

但丁導沒管其他人的疑，他飛快地翻著手中的劇本，很快翻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從中出一頁，不客氣對喬硯禮道：「再演一下這一段。」

之前說的試鏡容不包括這一段，但喬硯禮掃了一眼，沒有拒絕。

這是陸一凡遇到的第二個坎坷。

災星的份被發現後，他被所有人孤立排，刁難陷害，變得孤僻寡言，一個人沉默修煉，連參加門派歷練都沒有人願意與他組隊。在命垂危的危急關頭，得到一個孩子出手救援，替他引走了危險的凶。

兩人理所當然結識，並且在接下來的歷練中結伴同行。在最孤立無援時，一個不計較預言，願意主靠近他的孩子，他很難拒絕這樣的好意，理所當然的也生出了慕之。更讓他欣喜的是，對方似乎也對他抱有同樣的愫，回應了他的好。

直到歷練結束，對方毫不留的甩開他，說明了真相。

原來是因為他天賦極高，雖然是災禍之，論說修為，卻在此次參加歷練的弟子中屬佼佼者。隻是為了借他之力贏得魁首獎勵，所以才會故意接近他。一切始於欺騙，更無半點愫。

兩次都是背叛，但兩次表達出來的，卻是不一樣的。

前者是猝不及防，後者是溺水之人抓住的一塊浮木，轉眼發現隻是幻覺。

喬硯禮將這頁劇本看了兩遍，默默回憶這段故事的前後容。

自己親手寫出來的台詞，雖然有改編，但記下來很容易。

背好台詞後，他就對丁導說：「我準備好了。」

丁導看了一眼時間，比自己預想中要花費的時間要短很多。

他微微皺眉：「真的準備好了？我可以再等等。」

「不用了。」喬硯禮放下那一頁劇本：「我可以直接開始。」

丁導眉頭皺得更深，但什麼也沒有說，點頭表示同意。

喬硯禮閉上眼，再次沉自己腦子裡編織的劇裡。

再一次被親近之人背叛，得知往前一切好皆是欺騙，陸一凡的不敢置信已經沒有第一回那麼深。

甚至，他心中還會覺得：果然如此。

這些日子裡，他已經見過了太多偏見與冷眼，連他自己也快要認命。

但這是他第一次心的人，往前種種歷歷在目，麵對心之人，他的詰問是低沉沙啞，是對命運的屈服，卻並沒有太多的憤怒。

在這一刻，他徹底認命了，接自己就是預言裡的那個災禍。甚至在接下去的一段時間裡，會一蹶不振。

他的憤怒是無力的，質問是蒼白的，在幾番掙紮之後，最後會化作一灘死水。

旁觀者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越來越灰暗，然後沉寂下來，一切自尊與驕傲都被碾進了塵埃裡。

隔著短短的距離，卻能清楚的到場中央青年上傳來的濃厚的絕，哪怕他們知道隻是演戲，都忍不住被這份緒所染，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狠狠，隨著青年的演繹，難地幾乎要不上氣。

盡管隻有幾個觀眾，可所有人的緒都被青年的表演所帶，他們仿佛臨其境，親眼看見陸一凡被心上人欺騙，利用的場麵，隻恨不得自己就在劇中，能親手將他拉出深淵，教他不要認命，再狠狠報復欺騙利用他的人。

然而丁導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黑框眼鏡後麵的小眼睛整雙都黏在了喬硯禮的上，他的心裡有一個強烈的聲音告訴他：就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