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有臉的人
兩人往河流的源頭走去,河道兩岸的水滴形土屋越來越,聚落的居民也見不到幾個了。
到達海口時,江雪明和步流星看見了這片“夢中大海”的樣子。
香甜的海風迎面撲來,目力所及之,海平線和天空似乎混淆在了一起,都是一片灰茫茫的塊。
一陣陣海浪涌上碎石灘頭,在更遠,巨大的影匍匐在灰海更深的地方,其中有點點鮮紅的焰,是火山活。
就像是有一頭無法丈量的巨,它潛伏在深不見底的海巖基下。
火山口噴涌出來的熔漿,是它背皮上的一萬隻眼睛。此起彼伏的浪,是它沉重緩慢的呼吸。
步流星覺自己的呼吸急促,在這片神詭奇的海洋麪前,幾乎不過氣來。
雪明則是徑直朝著夢中的洋樓走去,尋著記憶中的方向走進了霧中。
細雨和大霧淋溼了他們的服。香甜的空氣裡,他們在談。
“明哥,看見這片海時,我覺很不好.”
阿星一腳深一腳淺地踏上石灘,他能從鼓中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狂跳。
彷彿他心的超常[靈]在作祟,面對這片海洋時,他能知到其中莫名偉大的存在。
那種虛無縹緲的迫,還有近乎瘋狂的恐懼要將他碎。
他就像是一隻螞蟻,看見了人類的鞋。
他的臉慘白,汗如雨下。
他必須說點什麼,必須和江雪明說話。心的巨大力讓他進了一種超然的狀態。
他知道,如果現在讓他去做安檢,他的癲狂指數一定高得嚇人。
這片海里有什麼東西——
——儘管那個東西,從來都不在意步流星,兩者之間沒有建立任何的通聯繫,也沒有任何集。
但是步流星依然被海洋中的東西影響了,這種迫幾乎要將他瘋。
他的中,各個部位的激素腺在瘋狂工作,大腦的生電系統也在瞬間失衡。
他的腦神經突不可避免地開始發出錯的信號,讓他止不住地胡思想著。
他口乾,像是熬了幾天幾夜的勞工,近乎懇求一樣的問著:“明哥.明哥你不害怕嗎?你有沒有聽到?你有沒有看見海里的東西.你.”
江雪明拉上了步流星的胳膊。
“阿星,別害怕。”
步流星覺頭暈目眩,在這片大霧中,他似乎看不見終點,神經衰弱的現象越來越嚴重。
一開始,他們踩在砂石上的聲音變得刺耳起來。
再後來,步流星只覺得那些噪音能牽他的心跳,引得口傳來陣陣絞痛。
短短的幾百米距離,對阿星來說就像是在地獄中行走一樣,每一步都是油煎火煮。
“明哥,你完全不會害怕是麼?”
“我不知道你的恐懼來自哪裡,阿星。”雪明坦言:“是我們右手邊的那片海嗎?”
“是的,難道明哥你覺不到?”
“覺到了。”
“那我們倆的靈都在奏效,它在警告我們離開這裡,不要再往海里去了。”
“我們沒有下水的計劃,阿星。離那棟洋樓只剩下五六百米了,你能撐得住嗎?”
“能我應該能。”
“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一個人能回去嗎?”
“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我把你丟下,以你現在的狀態,讓你獨自返回補給站,恐怕況會更危險。”
“明哥.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都是這樣?指的是什麼?”
步流星覺四肢有了力氣,腦袋也不像是剛纔那樣昏昏沉沉了。
他能到胳膊被江雪明死死著,就像是從那條胳膊傳來了源源不斷的力氣一樣。
他的心率降了下來,臉上重新有了,只是偶爾瞥向大海的方向,那種驚懼喪膽的緒又會涌上來——於是他就偏過頭,再也不往海洋的方向窺探了。
阿星緩了口氣,他接著解釋,接著問。
“不好意思,剛纔我的腦袋不好使了,我是想問你你一直都是這麼冷靜嗎?剛纔在面對這片海洋的時候,我站都站不穩了。”
江雪明:“嗯。”
“嗯?”步流星難以置信地撇過頭,看著江雪明——看見江雪明的側臉,看見那個男人毫無變化的表,就像是怪。
這讓阿星有些難以理解,他連忙補充著。
“我以前是玩極限運的,我跳傘攀巖衝浪雪都沒在怕的,我可是超勇的。可是在這片海面前,我覺自己就像是陷到侵思維裡了,我覺它隨時都會毀滅我把我捲進去,把我進萬米下的深海里,讓我裡的所有空氣都排淨,把我一塊餅乾。”
江雪明:“嗯。”
“所以明哥。”步流星執著地追問著:“我起初還認爲,是你的靈不達標,察覺不到我的,你能覺到對嗎?”
“是的。”江雪明不假思索回答:“我能覺到,計步的地圖顯示。我們一路走過來,雙好像不聽使喚,一直都偏往陸的方向走,在排斥這片海洋。”
“這麼說就沒錯了,看來你確實是能覺到的。”步流星像是找到了知音,認真地點了點頭:“那麼,您完全不害怕是麼?
“不害怕。”江雪明反倒是疑起來:“如果要說有什麼害怕的東西”
雪明琢磨著,給阿星形容著生活裡隨時可見的恐怖怪。
“如果滷味生意做不下去,我想去送外賣。但是請辭的空窗期估計會很長,我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沒有任何收——這代表我要去借高利貸。
我曾經和幾家借貸公司的人打過道,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承諾能給我一筆貸款,但是代價很可能是我的妹妹。
他們在討論白的時候,就像是預先擬好了白的償債方式,安排在哪個夜總會,陪哪些人,用哪種化妝品或香水都想好了。
這讓我到恐懼,深刻骨的恐懼,爲此我才下定決心,要去學一些防的技。在最壞的結果出現之前,我能帶著妹妹逃債落跑。
這種覺就像是你去申請了一張信用卡,支了幾千塊錢,但是有一天你找不到它了,它就在你家裡的某個角落,一直在利滾利,一直在違約逾期,直到它變呆賬,無論任何時候,你都有可能接到陌生來電,通知你去理這筆賬,可是你無能爲力。”
兩人已經來到了洋樓面前。
撥開神的濃霧,之後是夢中見過的長椅。
椅背上靠著那個神的人,背對著兩位乘客。
江雪明撥開了手槍保險,認真執著地說。
“步流星,我重申一遍,我不是什麼沒有恐懼心的怪。我能覺到自己的,包括你說的[靈],它們都在抗拒這片海。但是我的生活裡還有很多很多和它們相似的恐怖之——
——像是城寨裡有十三戶人家吸毒。
——有八個老人封建迷信,家裡供著來路不明的佛像,上個月說要吃嬰兒的臍帶來辟邪,誰知道下個月會不會割年輕姑娘的耳朵或者鼻子來開運?
——六消防通道堵塞著,堆滿了雜和鞋櫃。
——晾繩旁邊就是戶電線,雷雨天能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音。
——隔壁機場降落的飛機,飛的最低的時候,離城寨樓頂只有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就像是呼嘯而過的龍,每天都能聽到它的咆哮,我只能祈禱著,它每次都能選對降落的地方。
每一天,我都覺自己住在混沌的深淵之底,看見妹妹平安無事,我就覺得日子能過下去。”
阿星驚訝的問著:“你沒有想過搬家嗎?明哥?換個環境?”
“到哪裡去?”江雪明想起了故鄉,想起了老家像是通緝令一樣的尋人啓事,他還想起,妹妹在學校唸書時,放學之後,和同學們一塊從地鐵站出來時的開心表。
步流星愣住了,這個時候,他確實沒什麼資格去要求別人做什麼。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阿星他一樣,有個對他很好很好的媽媽。
也不是每個人出了家門,隔著海就能看見維多利亞港。
“它能對我做什麼呢?”江雪明指著那片海:“有怪從它裡面跳出來?要把我的腦袋咬斷嗎?還有——”
他指著那條長椅上的人。
“——會做什麼呢?會對我下莫名奇妙的詛咒嗎?會來撕扯我的頭髮?把我的眼珠子挖出來嗎?能讓我生不如死嗎?我很好奇如果這些信息能從BOSS那裡換來一瓶萬靈藥。我就真的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