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褥枕頭帳子等皆要隨四季變化,那麼房中其余陳設可也要如此?”舉一反三,展現自己的聰慧。
果然,三句話后,裴慎的臉好看多了。瘦馬出,平日里多半學些琴棋書畫,茶圍雙陸之類的,哪里有公府丫鬟會伺候人?如今見聰敏,倒也省事。
裴慎“嗯”了一聲。
沈瀾便上前,先把全部柜子打開,翻檢了一條夏季薄被,卷起床上厚重的被褥和枕頭,替他換好。
此刻穿著寬大的布衫,腰間只系了細帶,走間勾勒出裊裊腰肢。
裴慎的目輕掃過的腰肢。
太細了些,一掌便能握住。
東西又多又重,沈瀾一通忙碌,難免熱意氤氳,雙頰飛暈。
裴慎放下書,端坐飲茶,余總有意無意瞥,見此態,頭微,卻只撥弄著手上的白瓷茶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沈瀾一無所覺,換好被褥后轉過道:“還請爺先歇息,我便不吵嚷爺了。待爺醒了,我再來換掉陳設。”
裴慎嗯了一聲,又道:“更。”
更?沈瀾微怔,復深呼吸一口氣,手就去解裴慎腰帶。兩人靠的實在太近,近到裴慎能嗅到上淡淡的香氣。
很清淡,不是子常用的桂花頭油,也不是什麼昂貴的花,倒泛著些清苦。
“用的什麼香?”
沈瀾一愣,想起來:“昨晚用了些安神香。”為了逃跑點了那麼多安神香,縱使穿著旁人的外衫,可里是自己的,難免沾上。
“不對。”裴慎搖頭道:“你那安神香雖不劣質,卻也不是什麼名品,必不會如此清淡雅致。”瘦馬縱然需要培養風雅,可到底還是商品,要控制本。
沈瀾想了想,便道:“從前只燒過四棄香。”
“哪些料做的?”裴慎問道。
“無非是些瓜果橘皮之類的。”反正都是廉價易得可自制的東西。
裴慎忖度片刻便明白為何從四棄香改用安神香。
想來用安神香是為了周圍監守之人睡得更,只是安神香頗為昂貴,若日日燒承不起。可若不燒香,忽然在臨逃跑前有了燒香的習慣,恐惹人起疑。便只能前面燃些廉價的香料,最后再燒安神香好逃跑。
“你倒聰敏。”裴慎意味深長道,“只是做丫鬟倒也不必太靈慧,勤懇伺候好主子便是了。”
沈瀾垂首,心知對方在警告不要把這些小把戲用在他上,更不要試圖耍些小聰明。
“爺說的是。”說完,替他褪去了腰帶、外衫,正打算為他去,裴慎突然道:“凈室備好了水,過來替我背。”說著,坦然自若地向凈室走去,
沈瀾也不生氣。裴慎敢洗,就敢看。
鹽漕察院當真富庶,凈室是不知從哪里引來的一泓溫泉,偏偏做得又格外清雅。
門不是一座屏風,而是一道假山石景。那掇山竟是以瘦皺的太湖石所制。繞過這座咫尺山林,從幾桿古拙的竹節中流出汩汩熱泉,水面上飄著幾片青碧玲瓏的荷葉。
沈瀾仔細一看才發現那荷葉邊緣卷曲上翹,泛著潤澤的華,竟是能工巧匠燒制而的孔雀綠釉荷葉瓷盤,一旁還點綴著趣的蓮藕。底下應當是做了些小機關,令其浮于水面之上。
見頗為驚嘆的樣子,裴慎意味深長道:“如何?”
沈瀾答道:“極,它必定凝結了諸多工匠的心。”
裴慎頗為詫異的回頭一眼。他還以為沈瀾或是斥其奢靡,或是艷羨不已,卻沒料到竟是這般說法。
“你這說法倒有幾分趣味。”裴慎輕笑一聲,復又閉目養神道,“且過來背。”
就唄,沈瀾無所畏懼。拿起盤中綢緞,沾了溫泉水,澆在他背上。裴慎自習武,整個人量高,肩寬背闊,英武拔,瘦結實,充滿著力量。
裴慎回頭,見臉不紅氣不,毫無異,便心有不滿,暗想果真是瘦馬出,給一個陌生男子起背來半點也不害臊。
一想到這里,他干脆靠在池壁上,閉目養神道:“用點勁兒,撓呢!”
沈瀾聞言,咬著牙,使出吃的勁兒洗起來。
過了一會兒,裴慎突然道:“說你撓真是高估你了,蚊子叮的都比你強。”
沈瀾本來就的滿頭大汗,聞言心頭火起,聲道:“爺,奴婢力氣不夠,不如個侍衛進來給爺背。”!最好了你的皮!
裴慎也不回頭,只擺擺手道:“喊了侍衛,要你有何用?你那月俸是白拿的不?”
月俸?沈瀾一頓,便小心試探:“爺,這月俸是多?”
裴慎回頭看了一眼,暗道日里惦記那點銀子,果真是出生卑微,見識淺薄。
“不知,照舊例走便是。”裴慎冷聲道。
沈瀾愣了愣。想來也是,裴慎哪里會知道一個婢的月銀。
有了這一出,裴慎忽又不耐煩地擺擺手,“你且出去。”
沈瀾莫名其妙,不知道此人發的什麼火。但樂意不背,甩開錦帕告退。
裴慎見轉就走,只蹙眉道:“去哪兒?且去外間榻上守著。”
沈瀾無奈,出了凈室去博山爐隔水熏炙蓬萊香,換上芙蕖簟,鋪好天水碧杭綢薄被,拂下水墨白棱紗帳上綴著的玉鉤,帳日昏昏,裴慎闔眼枕在竹枕上,呼吸漸綿長起來。
沈瀾便躺在離床不遠的人榻上發呆。只是屋一片安謐,唯香氣裊裊,連都顯得閑適。漸漸的,意識昏昏,朦朦朧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