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原本就盯著，這會兒忽然又想起方才說話的時候……朱榴齒，檀口張合之間，見丁香小舌。

 于是視線便忍不住放去了齒之上。看著也沒抹胭脂，怎麼瓣如此嫣紅潤澤？

 他忽然問道:“可吃過石榴？”

 沈瀾一愣，夏日哪來的石榴？搖搖頭:“不曾吃過。”

 既不曾吃過，為何那瓣像剛剛咬過石榴，紅艷艷的水便染在了上。

 裴慎忽然笑道:“待到秋日，且給你捎幾個石榴吃。”沈瀾不著頭腦，只覺話題轉的太快，便茫然地道了個謝。

 可這會兒哪里在意石榴不石榴的，只小心翼翼地問道:“爺，那我這裳……”

 裴慎但笑不語，過了一會兒意有所指道:“沁芳，你這張，當真生的好。”

 沈瀾只以為裴慎是夸話說得好，說服了他，心中不免泛起幾分喜悅和慶幸來。

 既然裴慎能輕易答應穿現在這裳，想來之前多半是看著寒酸、臨時起意送幾件裳而已，不是想將送人，也不是要在孝期強納為妾。

 沈瀾舒緩下來，只垂首道:“謝過爺夸獎。”

 見這幾日頗為恭順，行事也周到小心，裴慎便道:“我初初上任一月，這院子里也沒個人管，原本這些務都給了陳松墨和林秉忠，如今你來了，院里的丫鬟婆子便給你管。”

 說著，喊了陳松墨進來，他將庫房鑰匙、賬冊盡數給沈瀾。

 沈瀾接過鑰匙和一只裝銀錢的檀木匣，心知正式工作要開始了。

 陳松墨接完后就離開了，裴慎叮囑道:“外頭的丫鬟婆子都是歷任積留下來的，也有良家子前來做工，俱是揚州本地人，便是我離任，這些人也不會隨我一起走。”

 沈瀾會意，這是告訴這些人不可信，行事謹慎些。

 “爺，我不曾管過院，爺指點一二。”沈瀾誠心道:“我私以為這院子里也就三件事最要。一是爺的書房，二是廚房，三是臥房。”

 書房是機要之地，廚房是口之，臥房是起居之所。至于什麼庫房之類的，堆的都是些雜。裴慎上任輕車簡從，一應品俱是揚州本地購置，便是失竊了綾羅綢緞、杯盤碗盞之類的，也不過損失了些許銀錢。

 聽這麼說，裴慎頗為贊許道:“不錯。你既知道，便去做吧。”

 下午，沈瀾細致的了解了這院子里丫鬟婆子的況，又詳細問了廚房采買事宜，再去耳房將裴慎的品盡數登記造冊，還得將他上峰、同僚、下屬、友人送來的各禮品清點禮賬，便于回禮。

 夜，沈瀾照舊伺候裴慎沐浴更，又睡在正房人榻上守夜。

 忙活了大半天，沈瀾殊無睡意，心知明日，的婢生活就要正式開始了。思及此，只覺前路茫茫，哪里能安睡呢？

 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睜開眼，自柳葉格窗出去，唯見一彎月，兩三點碎星，數縷清風送來庭前薔薇一院香。

 看著看著，沈瀾忽而想起了從劉宅出逃的那一晚，也是這般好景致。只是彼時心中惶恐，怕自己逃跑不順，又怕被賣暗門子，罹患疾病，尊嚴淪喪，便沒有心賞景。

 如今天上朗月依舊，人間清風猶在，也好端端的活著，無需學什麼伺候男人的把戲，也不必時刻憂慮淪落風塵。況且三年過后，若能銷去奴籍，便是良家子弟。便是不，再逃跑，也有三年時間來準備。

 沈瀾計定，心中一派安寧，披著粼粼月，攏著滿袖暗香，闔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