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口音和語言是相貌之外冒充一個人最難的地方,因為舉止神態有些不妥要遮掩過去還是很容易的,你可以說最近不好、心不好……,你可以找出一堆理由為自己不同於以往的表現找出理由,可是你明明是個嗓門,總不可能因為摔了一跤就變細嗓子了吧?又或者你明明說的是一口閩南話,得了兩天熱傷風,再一張就變山東方言了,誰信吶?
幸好夏潯除了長相與楊旭相像外,聲線也差不多,張十三雖不懂口技,無法惟妙惟肖地學楊旭說話,卻能指點他,經過多次調整模仿,在聲音方面,已經十分神似,如果隻聽其聲,特別悉的人或許還會有點陌生,可是如果先見了他的容貌,先為主之下,就很難發現破綻了。
至於語言方面,邀天之幸,楊文軒楊公子說的並不是山東方言,而是當今天下最流行的風話。話就是方規定的普通話,普通百姓對話當然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他們祖祖輩輩說什麼方言,子子孫孫也還說什麼方言,本不在乎這南腔北調外鄉人是否聽得懂,他們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家門十裡之外的。
可是想要仕做的人就必須得會說普通話了,要不然就算你考中了進士,由於語言障礙,也絕對沒有外放做的可能,委委曲曲地做個窮京,以後升遷的機會也小之又小,故而讀書的學子、大戶人家的公子們,都要從小學習話,楊文軒說的就是一口標準的話。
夏潯本來就是江淮一帶的人,有話的基礎,他在大街上喊一句“我滴個孩來,燈背掉咯,烏鼻照眼的,快點走蓋!”,字正腔圓的,立馬就得有人上前認老鄉。此時的話和幾百年後雖然略有不同,可他已經在在話最普及的江南地區生活了一年,故而毫無問題。
張十三很欣,夏潯的口音沒有問題、語言沒有問題、著打扮沒有題、舉止儀態也沒有問題,隻要他能正式進楊旭的生活圈子後,也能像現在一般神態從容,那……還有什麼問題?
張十三臉上慢慢綻起了滿意的笑容,可是笑容剛一展開,他就發現了一個一直以來被他忽略了的重要問題,臉登時難看起來。……
這個問題他剛見到夏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當時他險些以為楊文軒真的死而複生了,就是因為這個明顯的不同,才開始注意到兩人之間更多的區別。這個明顯的不同,就是夏潯的皮,夏潯常常袒膊在下勞作,皮比一向養尊優的楊大爺可要黑多了,這個問題本來是最明顯的,卻因為太過明顯,天天都看得到,反而了燈下黑,被他給忽略了。
夏潯忽然發覺張十三的神有異,立即停下作,虛心地討教道:“有哪裡不對麼?”
張十三蹙起眉頭道:“皮,你的,比楊旭黑一些。”
夏潯想了想道:“如果說我這十多天一直在外面奔波走,到烈日曝曬呢?”
張十三搖頭道:“這倒是個理由,可是僅僅十幾天的曝曬,皮不可能到了這種程度,有些太明顯了,如果你的皮能夠再白一些、再細膩一些,這個理由倒是能夠搪塞過去……”
夏潯的臉也難看起來:“那怎麼辦?”
張十三沉良久,忽地一拍額頭,奔到桌後攤開一張白紙,提筆研墨急急寫了起來,夏潯好奇地過去一看,卻見張十三並不是在繪圖,而是在寫字,夏潯如今扮的是個目不識丁的睜眼瞎,雖然他很想知道張十三在寫什麼,卻也不好繼續看下去,隻好走到一邊等待。
張十三寫完了信,便到廊下高聲呼喚,片刻功夫,住在廂房的一個護院便沿著門廊急急走了過來,張十三把信給他,吩咐道:“這是公子給安氏綢緞莊安員外的一封書信,你立即趕回青州,把它親手給安員外,取了安員外的回信之後再回來,沿途不許稍有耽擱。”
那護院看了眼夏潯,夏潯點點頭,那護衛立即把信揣進懷中,返離去,片刻之後,他就披了蓑,戴上竹笠,牽馬備鞍,冒著瓢潑大雨匆匆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