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署從西漢時期就有了,專門摘抄朝廷的政治消息、政令的頒布、下達,其作用相當於現今的駐京新聞機構,重在傳達朝政消息,這些由各州府派駐在京的人員辦公的地方就“邸”,所以他們抄寫發布的東西就邸報,也邸抄。
朱瞻基知道紀綱是保自己父親的,卻也知道這個人在朝中名聲不好,對自己父親又是奉違,所以很不喜歡他,但是一聽這話有些好奇,忙問道:“楊旭的話,楊旭說什麼了?”
紀綱嘿嘿一笑,立即從懷中掏出書劄奏報,雙手奉上道:“皇太孫請看!”
朱瞻基接過奏報仔細看了一遍,見朱高燧也探頭過來,便遞過去道:“皇叔請看!”
朱高燧看完奏報,眉頭不覺了,嘿嘿兩聲道:“這楊旭,罵得倒是痛快淋漓,只是……為國公,如此說話,可有份了。”
朱瞻基眸微微一,問紀綱道:“皇上看了這個,怎麼說?”
紀綱笑瞇瞇地道:“皇上哈哈大笑,並未置一語評論。是臣湊趣,覺得國公這番話振聾發聵,對那些不斷上書彈劾朝廷對遼東政略的員,也是一個說法,所以建議皇上發付邸報。”
朱瞻基“唔”了一聲,臉上依舊不喜不怒,也看不出個態度來。這位皇太孫雖然年,可是有個城府甚深的老子,小小年紀,養氣功夫居然也十分了得了。
朱高燧擺擺手,對紀綱道:“行了,你去忙吧,本王見過皇上後,就去“便宜坊”吃烤鴨子,你忙完再來。”
“是是是!”紀綱接回奏報揣回懷中,向朱瞻基和朱高燧叔侄倆道:“那臣就告退了!”
紀綱匆匆出宮而去,朱高燧瞟了朱瞻基一眼,呵呵笑道:“皇上真是寵楊旭啊。楊旭拋下公事,跑去遼東救他的人,皇上不予毫責罰。如今楊旭在遼東大罵群儒,弄到他們斯文掃地,皇上居然開懷大笑。”
朱瞻基笑道:“是啊,楊旭對皇家、對朝廷的功勞,旁人不知道許多,皇叔卻是知道的,再說,皇爺爺一向喜歡中人,楊旭所為,不合臣子之禮,真是率樸男兒,很對皇爺爺的胃口。”
朱高燧與他一邊走,一邊笑瞇瞇地道:“是啊。到如今,準確地說,楊旭已是三朝元老,可年紀還輕得很,等皇侄你登基為帝的時候,他就是五朝元老了,智勇雙全,德高重,門生故舊遍於朝野,必朝廷中流砥柱,皇侄有此重臣輔佐,必能就一番大功業,不讓祖宗專與前!”
朱瞻基欣然道:“皇叔過獎了,過獎了侄兒,也過獎了楊旭,太祖與皇爺爺俱是雄才大略之霸主,瞻基後生小子,只能仰,安敢高攀。至於楊旭麼,此人多是偏才,治理天下,不可不用,亦不可大用,要說他智勇雙全的確不假,要說他德高重……”
朱瞻基天真地笑道:“那可就難了,等這邸報傳達天下,楊旭不被天下讀書人罵個狗噴頭,那就是好的了。”
朱高燧仰天打個哈哈,心中暗道:“這小子還是個無知小兒,哪懂帝王心,白費我一番心思!”
亦步亦趨地跟在朱瞻基後面的一個白面無須的青年男子,聽到二人這番對話,不住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朱高燧一眼。
二人回宮見過天子,朱棣興致正高,留他們兩個坐了,祖孫三代人嘮嘮家常,其樂融融,可惜朱棣休息的時間太,眼看過了批閱奏章的時間,沐進來稍做提醒,朱高燧和朱瞻基便即起告退。
出得殿來,朱高燧自去“便宜坊”吃烤鴨子,朱瞻基則回了自己的寢宮。
“殿下,趙王殿下方才與殿下所說那番話,藏著禍心呢,殿下不可不察!”
進了自己寢宮,宮早備好了熱水,等著侍候皇太孫沐浴,一直侍候在朱瞻基邊的那個白面無須年輕人候宮們退下,便侍候朱瞻基寬,這時才低低地對他說出一番話來。
朱瞻基點點頭,臉上有種與年紀不相稱的沉著和冷靜。
“哼!他那點心思,我當然知道。二叔被貶到樂安州去以後,其實不大安份的,不過龍困淺水,他折騰不起多大的浪來了。三叔也惦記著這個皇位,可他比二叔還要不如!主意都打到我這個不管事的皇太孫上了,黔驢技窮。”
那青年嘿嘿笑道:“怎麼說殿下不管事呢,如今在皇上面前,殿下可比太子殿下說話還管用呢。”
朱瞻基歎息一聲,又去小,擴了擴,便著子走向盛滿熱水的大木桶,說道:“祖父一向不喜歡爹爹,如之奈何?還好,幸賴楊旭、解縉、楊榮、黃淮等一乾人竭力堅持,這皇位才沒旁落人家。”
那青年乃是朱瞻基的太監,名陳蕪,後來朱瞻基登基為帝,賜他名姓王謹,寵信一世,隆恩不減,乃是他自的心腹之人,所以兩人無所不談。
聽到朱瞻基這番話,陳芫道:“殿下,臣子嘛,勤於王事,乃是份之事,趙王殿下雖然不懷好意,可是那道理卻是不假,楊旭未及四旬,已位至國公,他這國公可不是襲爵而來,而是屢立功勳親手掙來的。
殿下,您別看他毀譽參半,可是他能做出這麼多大事來,手裡沒人沒權,能麼?太子地位岌岌不保的時候,就只有他能力挽狂瀾。太子仁厚,一旦登基,必厚待楊旭,楊旭如今已掌握半朝之力,來日權力之大,不問可知。多年經營下去,樹大深。
等到殿下您登基稱帝的時候,楊旭已是五朝元老,門生故舊遍於朝野絕非一句空話,這樣一個人,若是的,自然是朝廷大害,若是忠的,也是大大的不妥。人臣三大忌,功高震主、權大主、才大欺主, 對為君者來說,何嘗不是如此,這樣一個人在,縱然他無野心,滿朝文武卻怎麼看呢?他們眼裡還會有九五至尊的天子麼?”
“住!不可誹謗大臣!”
“是是!”
陳蕪連忙答應,但他自侍候皇太孫,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比皇太孫跟爹娘在一起的時間還長,彼此深厚,聽得出皇太孫並未真的生氣,所以並無惶恐之。
朱瞻基了水花,緩緩坐進水裡。水很熱,一般這個年輕的孩子很難耐得了高溫,他也不例外,但他還是咬著牙坐了下去,熱氣翻湧,他那種還帶著些稚氣的臉立即變得紅通通的了。
朱瞻基咬牙關,將熱水往肩上了幾下,漸漸適應了水中溫度,才靠向桶邊,陳蕪馬上將一方疊起的大方巾放在朱瞻基後的桶緣上,朱瞻基就勢一枕,長長地呼了口氣,這才淡淡道:“君父之勢,不可欺、不可辱,孤還不知道麼?孤自有分寸,你以後切不可妄加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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