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不再逃
那個材有些胖的中年人如見鬼魅,啊地一聲尖,陡然扭轉了子。
夏潯看著他,真的是他,朱允炆!才十幾年景,他仿佛已經老了幾十歲,胖的子,胖的臉頰,下垂的眼袋、酒糟鼻子……
才十幾年功夫,他怎麼變了這副樣子?
那個白面無須的老人大一聲閃到了朱允炆的前面,張開雙臂護住他,就象老母護住了它的雛兒,淡淡的眉擰起,竟也湧起一片肅然的殺氣,向夏潯厲聲大喝道:“你是燕賊派來的人?你好大的膽,你敢弒君麼!”
夏潯深深地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老人家,我很敬佩你,雖然有許多人瞧不起你們這種肢不全的人。”
他又看了眼朱允炆,道:“可他已經不是皇帝了,你已自由,過你自己的生活去吧!”
老太監激的滿臉通紅,大道:“一派胡言!你這是大逆不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咱家一輩子都是皇上邊的奴婢!你敢對皇上不利,咱家就跟你拚了!”
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慢慢把他推到了一邊,老太監惶然道:“皇上?”
朱允炆緩緩起膛,這一剎那,他的上依稀恢復了幾分昔年九五至尊的威嚴。
“柯洲,他說的對,我……已經不是皇帝了!”
“皇上,您……”
朱允炆擺擺手,慢慢踏前一步,站到夏潯面前,瞇著眼打量夏潯半晌,才慢慢地說道:“我認得你,我認得你,你是楊……楊……”
夏潯輕輕欠了欠,道:“楊旭!”
“對!楊旭!楊旭!這麼多年了,你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夏潯道:“陛下的變化可是不小。”
朱允炆慘然一笑,道:“不用我陛下,你說的對,我已經不是皇帝了,從我拋棄妻兒,詐死生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天子!”
夏潯道:“那麼,我應該你裡貝裡先生?”
朱允炆不答,他看著夏潯,眼神卻像是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了許久,才輕輕問道:“他做了皇帝,是麼?”
夏潯答道:“是!他做了皇帝。”
朱允炆又問:“我兒文圭,他……還活著嗎?”
夏潯道:“活著,他被幽在中都廣安宮。”
朱允炆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哽咽著道:“大明……還好麼?”
夏潯的神微微地了,答道:“很好,雲貴地區設了流,東海倭寇已不氣候,帖木兒帝國大軍征討我大明卻無功而返,北面……趁我大明分別立國的韃靼和瓦剌在陛下親征之下已潰不軍,朝廷還在極北之地設立了奴兒乾都司。
現在,皇帝正要遷都到北京,永鎮塞北遊牧,防其死灰複燃,南面,朝廷派兵安南,平其叛,複納安南故地於我版圖。海上,則還派了龐大的艦隊,宣諸夷,廣泛貿易,我就是一個先行者。”
朱允炆的目陡地亮了一下,急問道:“你不是他特意派來抓我的?”
夏潯笑了笑,道:“遠洋艦隊另有指揮者,而我,我的使命正是尋找你的下落。只是一路找下來,我已經不相信你在西洋,我本想踩出一條航路來,想不到我不再想去找你的時候,偏偏到了你,方才有浴室裡……”
夏潯簡短地說了幾句,那老太監這才知道竟是自己一時大意,否則他的皇帝很可能永遠都不會暴,老太監立即跪倒在地,叩頭痛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皇上,你殺了奴婢吧!”
朱允炆沉聲道:“起來!這是我的命,不是你的錯!”
夏潯看了眼那老太監,又看看朱允炆,問道:“據說護送你的不下數十人,那些人呢?”
朱允炆沒有回答,他俯下去,先扶起了那老太監,這才轉向夏潯,黯然道:“我一路逃到泉州,在那裡上了一艘下南洋的商船,逃到三佛齊,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因為那裡常有來自大明的走私商船,我擔心不安全,便繼續往西走,這一次,我到了古裡,並在那裡定居下來。
本以為這一次可以在那裡終老此生了,結果幾年以後,有從南洋來的商人說,大明派了一支龐大無匹的艦隊,巨大的仿佛一座在海上浮著的城堡,這支艦隊已經到了南巫裡,據說還要到小葛蘭、柯枝、古裡一帶。我沒辦法,擔心會出事,隻好繼續往西逃……”
朱允炆憂傷地道:“逃啊,逃啊,終於有一天,我逃到了波斯灣,這一路逃下來,我的隨從有的病死了,有的被風浪卷了大海,留在我邊的只剩下不到十個人。我不敢再沿著海路繼續走下去了,天知道會不會一場風浪,我們就全都消失在大海裡?
我想,大明的艦隊即便是來搜尋我下落的,他們也無法拋下那麼多的戰艦登上陸地往很遠的地方去搜索我,所以我們就棄船登岸,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這裡,等我走到這裡時,一路上因為傷病和匪盜,邊的人已寥寥無幾。
當我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我的邊只剩下四個人,其中一個後來還病死了。這裡的人告訴我說,再往前去,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從來也沒有人能走到它的盡頭,也從來沒有人見過那海的盡頭有船來過,我想,這就是天邊了吧……”
夏潯問道:“羅克敵……,他果然如此安排!”
朱允炆吃驚地看著他,夏潯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欣:“你居然知道為他掩飾?呵呵,看來這些年你真的改變了許多。你不用替他擔心了,城破之日,羅大人就服毒自盡了,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你不用擔心他會到什麼牽連。”
朱允炆臉上攸地閃過一抹慚,為了他的國已死過多人?那些殉節的文臣武將,還有那無數的戰死沙場、名姓不傳於世的無名小卒們……
而他這個皇帝卻茍且生,拋棄了忠於他的臣子,也拋棄了他的結發妻子和他的親生兒子。
夏潯看了眼他花白的頭髮,問道:“你邊還有三個人,其他兩個人?”
朱允炆道:“我就在這裡,你殺了我就是了!他們只是奉命護送我的人,你要趕盡殺絕麼?”
那老太監一聽又爬起來,張地護在他的前面。
夏潯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好奇,為什麼你邊只剩下一個人,剩下兩個莫非拋棄了你?”
朱允炆的臉登時脹紅起來:“你胡說!他們對我忠心耿耿,不容你這般汙辱!我一路西來,歷盡坎坷,所攜帶的錢財或花費、或失,或被盜匪打劫,趕到這裡時已所余不多,他們不想跟著我坐吃山空。
除了柯洲老邁,留在邊照顧我,其他兩人保護我一段時間,發現在這裡沒有什麼危險之後,就自謀生路去了,可是每逢年節,他們都會來看我,對我一如既往的尊敬!他們是我大明的忠臣義士!”
夏潯道:“我道歉!盡管立場不同,但是這樣的人,很人欽佩!”他環顧四周,又道:“這兒的環境還不錯,你還娶了一位漂亮的法國新娘,生了一雙兒。只是,你怎麼蒼老的如此之快?”
朱允炆的臉頰搐了幾下,痛苦地道:“因為我一直活在疚裡,因為我常常作噩夢。一直以來,我都被告知,我將是未來的天子,我是國之儲君,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我的臣民,我理所當然的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視著他們,心安理得地他們的奉獻。
包括我的皇后、我的太子,任何人為我去死,我都覺得是應該的,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我不可以,因為……我是天子,上天賦予了我特殊的使命,我的生命不只屬於我自己!可我一路逃到南洋,再一路往西逃下來時,我開始懷疑,我的想法是不是對的?
如果我沒有穿上那龍袍、坐在金鑾殿上,我和一個普通人到底有什麼不同?憑什麼我可以讓那麼多人為我去死?我常常夢見們母子倆,如果我當時不是膽怯地逃走,而是勇敢地面對燕王,們母子還會不會死?
四叔是不敢公然弒君的,即便他用些法子除掉我,為了掩人耳目,為了以示清白,他也要善待我的妻兒,至……不會讓他們死去。可我……”
朱允炆的眼中閃著淚,唏噓道:“是我點燃了大火,說要以殉國,最後被我推火坑的,卻是我的結發妻子和我的親生兒子,而我……卻無恥地逃了!
如果不是我無恥地逃走,這些對我忠心耿耿的人,不會拋妻棄子舍棄一切護送我西來,他們就不用一個個葬送在異國他鄉。我常常做噩夢,我會夢見他們,我只能喝酒,不斷地喝酒,只有這樣我才能睡得著覺。”
老太監在一旁已聽得熱淚長流, 夏潯卻為之默然。朱允炆說完,再次推開那老太監,向前一步、兩步、三步,步伐緩慢而堅定,直至站到夏潯面前:“柯洲已經老了,他只是個沒用的太監,你不要殺他!”
朱允炆又回看了眼他的妻子,從那神看,夏潯知道,朱允炆的法國妻子應該是知道他的真正份的,所以才會明白自己這個不速之客為何而來,所以才會出擔憂和恐懼。
朱允炆向笑了笑,又不舍地看看他那雙兒,轉首面對夏潯,懇求道:“我的人只是個沒有見識的鄉下子,你看到了,我的一雙兒長得都不大像大明的人,兒是金的頭髮,兒子是藍的眼睛,沒有哪個大明的人會把他們視為大明皇帝的脈!他們對我四叔……沒有一一毫的威脅!”
朱允炆長長地吸了口氣,正容道:“在社稷與生死面前,我選擇了逃避!在親人與生死面前,我還是選擇了逃擇!為此,我在悔恨中飽了多年的煎熬。現在,你來了,我不再逃,我願引頸死,只求你……放過他們!”
朱允炆雙一屈,卟嗵一聲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