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吉拿著槍，來到劉偉面前。

劉偉可能是知道自己完蛋了，連求饒的聲音都說不出了，看著黑的槍口，發出的聲音都是氣聲，抖地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說什麼。

白吉舉起槍，槍口頂在劉偉的腦門上，劉偉尿了子。

白吉的神很沉，看著劉偉爛一片的臉，似是考慮，又似是沉思。

屋裡的人都安安靜靜，陳銘生手掌依舊握著桌子，目低沉地看著前面。

過了半分鐘，白吉把槍放下了。

他放下槍的時候，臉很輕松，不過那是一種病態的、略微有些神經質的輕松。

白吉把槍扔到桌子上，咣當一聲。

“說白了。”

白吉說，“也不是你故意的。”

白吉一邊說，幾乎還溫地沖劉偉笑了笑，別人都看著那笑容發麻，劉偉卻跟著一起笑了，他一邊笑，兩片一邊劇烈的抖。

“你也跟了我好幾年了。”

白吉說，“沒有辛勞也有苦勞。”

白吉轉過，沖著桌子上的人一攤手，說：“我這個做老大的，總不能因為一次無心之失，就要了人家的命，對吧。”

桌子上的人不知道他有何打算，都怕殃及池魚，不敢回話。

只有數幾個人配合他點點頭。

白吉又轉回去，繞到劉偉邊，彎下腰，低聲說：“去給江名道個歉。”

劉偉過糊糊的眼瞼，看見不遠站著的陳銘生。

現在只要能活命，讓劉偉□□他都願意。

劉偉雙膝跪地，跪著來到陳銘生兩米開外的地方，他沖他咣咣地磕頭，那聲音響得讓人覺得他都快把地磕穿了。

“名哥我錯了……我錯了名哥——”劉偉鼻涕眼淚加上，混在一起，要多惡心就多惡心，他又往前蹭了幾步，拉住陳銘生的腳，“名哥，名哥你原諒我！我就是一條狗，我就是一條狗——！！”白吉站在他後，面無表地看著他。

陳銘生抬起頭，白吉有所意識，也轉過眼，他沖陳銘生笑了笑。

“阿名，大度點。”

白吉說，“給個機會。”

白吉走到陳銘生邊，他比陳銘生矮了很多，抬起手，拍拍陳銘生的肩膀，又說：“讓他以後在你手底下做事怎麼樣。”

陳銘生沒有說話。

白吉說：“怎麼樣？”陳銘生：“我不想要他。”

劉偉哆哆嗦嗦地給陳銘生磕頭。

“名哥，名哥我跟著你做事，我跟著你做事——！以後你說什麼是什麼，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名哥，名哥你救救我……”白吉側眼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接著對陳銘生說：“怎麼樣？”陳銘生臉沉如潭，他暗自咬了牙，他覺到白吉在他肩膀上搭著的那只手，格外的沉重。

就這樣，不知僵持了多久，陳銘生終於點了點頭。

白吉一拍他肩膀，說：“好。”

一頓飯，前半頓吃的就憋屈，後半頓差點把前半頓那點東西都嘔出來，白吉一說散了，桌上的人都不得地趕離開。

只剩了幾個跟白吉關系最近的人。

吳建山說：“白哥，警察都還在找他，讓他先到外地躲一陣。”

白吉到一邊的櫃子裡，了條新的手帕，了手，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一邊手，一邊轉頭看了陳銘生一眼。

“嚇著你了？”陳銘生低下頭，沒出聲。

白吉走過去，說：“回去吧，我人給你卡裡打點錢，買點好酒好菜，再睡一覺，驚。

至於你——”白吉轉頭看了看劉偉，然後說：“找人安排一下，讓他躲兩天。”

吳建山點點頭。

半夜一點多的時候，他們才散夥。

陳銘生開著車，開了一會，把車停到路邊，點了一煙。

他看著路邊昏暗土黃的路燈，頭靠在椅背上，安安靜靜地煙。

在另外一條路上，一輛車在向另外的方向行駛。

開車的是吳建山，副駕駛上坐著郭子，後座上是白吉。

吳建山說：“白哥，你剛剛……”白吉懶洋洋地說：“嗯？”“你剛剛，真的要對江名下手啊。”

吳建山問完，郭子也過後視鏡，地瞄了一眼後面，他也好奇。

是真好奇。

江名和白吉的關系，郭子略有耳聞，在白吉還是個小混子的時候，江名就跟在他邊。

他一路跟著白吉爬滾打，刀山火海，白吉才這麼快遞有了今天。

白吉點了煙，看著車窗外，說：“你們說，如果劉偉說的是真的，阿名為什麼要這麼做。”

吳建山笑笑，說：“不會是真的，江名都跟了你多年了，比我都久。”

白吉說：“如果呢。”

吳建山沉默了，車在街道上行駛迅速，路邊的電線桿、樹木，房子，刷刷地往後去。

過了一會，吳建山說：“要是真的，他可能是恨劉偉恨得有點魔障了。”

郭子在一邊說：“名哥跟劉偉關系特別不好？”“不好。”

吳建山說，“劉偉這人……脾氣大，得罪人。

現在江名殘廢了，被他了一頭，心裡肯定不爽快。”

郭子說：“那就是……給警察，做線人了？”吳建山說：“要真是他幹的，那就是這樣了。”

他們倆在前面聊得熱鬧，忽然聽見後面的一聲淺笑。

兩人聲音一停，吳建山過後視鏡，看著白吉，說：“白哥，我們這瞎猜呢。”

白吉角彎著，他把窗戶打開了些，在外面彈了一下煙灰。

夜風吹進來，吹得頭發飛，他也沒在意，瞇著眼睛，看著外面。

他不知想到什麼，又笑了一聲，他說：“你們知道麼，這小子剛剛跟我那兩年，那是明坤做老大。

那時候我也只是個跑的，他就跟著我混。”

白吉似乎陷了回憶。

“那時候，坤哥被人黑了一次，就讓我們報複。

當時我們四五個人晚上去砸他們的歌舞廳，我們以為沒人呢，結果誰知道對方一夥人就在旁邊的燒烤攤吃燒烤。

一個報信的一跑，沒一會功夫，嘩啦啦來了一堆人。”

白吉想起當年，也有些慨。

“當時我們幾個砸得爽了，沒想到後面有人來包抄。

之前江名跟了我，我對這人沒怎麼注意，直到那次砸歌舞廳，我才注意到他。”

白吉很跟別人說自己以前的事，吳建山和郭子都聽得很專心。

“直到那次？”吳建山想了想，然後說：“江名能打吧。”

白吉哼笑了一聲，因為這聲哼笑，被一口煙嗆了一下，他咳嗽兩聲，說：“何止能打，平時他人比較蔫，我都不出名字，一直以為就是個一般的小混混。”

吳建山贊同地說：“嗯，我認識江名要晚一些，他是不太說話，但是下手也真是狠，膽子很大。”

白吉接著說：“那次他一個人翻了四五個，但是後來人太多，我們幾個就被人家給抓住了。”

白吉又彈了一下煙，說：“這種事，人家肯定不能吃虧，我們幾個也被揍的很慘。

江名打人打得最狠，所以換人家修理我們的時候，也是他被揍得最慘。”

時隔多年，再提起這些事，大家聽得也就是個熱鬧，當時的張腥，本不能再會到了。

可白吉依舊陷沉思。

他緩緩地說：“你們知道麼，江名是我們當中被打得最慘的，也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沒有求饒，甚至連一聲疼都沒有喊的。”

車裡安靜了。

過了一會，吳建山才說：“江名是有骨氣的。”

白吉說：“你說，這樣一個人，會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給警察做線人，劉偉。”

吳建山說：“那肯定不會啊。”

他隔著後視鏡，看了白吉一眼，白吉也剛好在看著他，吳建山覺得那眼神有些奇怪，他很快地轉開目。

後傳來白吉淡淡的聲音：“嗯，我也覺得，他不會。”

不會，做線人。

如果不是線人，那其他的呢？夜裡的昆明，格外的寧靜。

白吉對吳建山說：“當時找到江名的那份報紙，你還留著麼。”

吳建山說：“報紙，啥報紙？”白吉說：“江名被登報的那張。”

“啊啊。”

吳建山想起來，說：“好像還留著吧，當時看完直接讓我扔家裡了。”

白吉說：“他當時在一個警察局。”

吳建山有點記不清了，一邊的郭子說：“對，我記得，是在一個派出所裡。”

吳建山有些奇怪地說：“他怎麼被抓到局子裡去了，太不小心了。

不過看來沒出什麼事，也沒查到啥。”

白吉說：“郭子，你還記得，是哪家派出所麼？”郭子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不記得了，好像是外省的，遠。”

白吉說：“回去把報紙找出來，查一下是哪家派出所。

郭子，你來辦。”

郭子連忙點頭，說：“好的。”

吳建山說：“白哥，你查那個幹什麼。”

白吉對他笑了笑，說：“剛剛想起來，怕他在外面惹了什麼麻煩，弄清楚好些。”

吳建山說：“對對對，還是弄清好些。”

白吉說：“這件事，你們兩個都不要告訴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