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生躺在床上,看著上鋪的木板發呆,他開始覺得警校沒啥意思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一聲賣聲。
聲音很小,只要有一點雜音都聽不見了,陳銘生坐起來,讓屋裡人安靜。
“你們聽見沒?”他說。
一個同寢室的人說:“聽見啥。”
陳銘生說:“噓,仔細聽。”
大夥屏息凝神,一屋八個人,跟神經病似的,紛紛坐了起來,耳朵沖著窗外,細細地分辨。
終於,他們聽到了一聲——“賣西瓜了,又大又甜的西瓜——!”賣西瓜,這是什麼大事麼,狗屁。
可現在實在是太無聊了,就這麼一個賣西瓜的瓜農,也著實讓屋裡人都興起來。
“有人賣西瓜!”“西瓜——!”“有人買西瓜了!”“……”陳銘生說:“想吃不?”其他幾個人可勁地點頭,其中一個說:“可不讓出去啊,想吃有啥用。”
陳銘生說:“真想吃?”他對床的一個人皺眉,說:“陳銘生,你該不會要出去買吧,抓著可就完蛋了!”陳銘生不耐煩地看他一眼,“就這點膽子,幹屁警察啊。”
那人被訓的了回去。
“陳銘生,我記得大拉我們來訓練的時候,我看見外面有片瓜地。”
陳銘生神一震,說:“什麼?有瓜地?”那人點點頭。
陳銘生陷思考。
最後,大家討論到下午訓練也沒出什麼結果,陳銘生留了一句:“你們就等著吧。”
當天晚上,陳銘生在另外七人的熱切注視下,像個勇士一樣——跳窗遛了。
他們住在一樓,樓層門口有打更老頭,不能驚,所以陳銘生決定從窗戶走。
他穿著作訓服,戴著帽子,把自己的臉擋住,然後順到後面的牆那,輕輕一蹦,手就搭在了牆上。
“我/他媽的——!”陳銘生剛搭上手就松開了,他忍不住罵了一句,然後把手拿眼前一看,兩手上都紮破了,出了。
牆面上著玻璃碴,天黑,陳銘生沒注意到。
出師不利,陳銘生也沒泄氣,順著牆,然後意外的找到了一個缺口。
他左右看了看,然後從那隙裡了出去。
很窄,陳銘生差點卡住。
他從隙出去後,瞬間就有了種自由的覺,他接連呼吸了幾口夜晚的空氣,覺得神清氣爽。
陳銘生抓時間,在地裡了兩個西瓜,他一時貪心起來,還撿了倆大個的,一手抱一個,然後往回走。
回到口的時候,陳銘生側著子往裡進。
結果就出事了。
他西瓜墊在了手掌和口之間,到一半的時候還很順利,但是之後就完了,他角度沒找對,人就被卡住了。
那時候他想扔了西瓜都不行了,西瓜移,手背和牆蹭著的地方就疼得要命。
屋偏逢連夜雨,就在這個時候,嚴鄭濤來了。
按理說,這麼晚了,他是不會來這種偏僻的地方的,但就是這麼巧,他查寢結束後,從樓裡出來,走了一會忽然尿急了。
要說這人也是不講究,他懶得回樓裡廁所,就想直接滋潤一下牆的野草。
然後,不可避免地,他發現了陳銘生。
這倆人面時機不可謂不尷尬,嚴鄭濤在看見逃跑的學生時,最先的反應不是嚴厲訓斥,而是把鏈拉上。
他咳嗽一聲,慢悠悠地來到陳銘生邊,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後說:“你這……什麼況啊。”
反正都這樣了,陳銘生就破罐子破摔了,說:“卡主了。”
嚴鄭濤樂了,他還沒見過這種學生。
“你哪班的?”陳銘生說:“三班。”
嚴鄭濤說:“喲,那就是我班學生啊。”
陳銘生說:“對,教員,幫個忙,給我弄出去唄。”
嚴鄭濤看了一下況,覺得他的提議不錯,他說:“你等著,我找個工。”
最後嚴鄭濤拿來一把鎬頭,給陳銘生弄了出來。
陳銘生出來後謝了嚴鄭濤,然後就老老實實地站著。
嚴鄭濤拿鎬頭的時候趁機把自急況理了,然後好整以暇地來訓話。
他看著陳銘生,然後說:“都這時候了,你都不忘放下這倆瓜啊。”
陳銘生站在嚴鄭濤面前,往上看,板筆直,神嚴肅,往下看,兩手攤著,一手一個瓜。
嚴鄭濤說:“你這麼喜歡這倆瓜,那就抱著跑圈去吧。”
陳銘生一句廢話都沒有,摟著瓜就往場去。
“回來!”嚴鄭濤沒想到這學員還真的去了,他給他住,來到他跟前,他說:“你真要跑?”陳銘生一直目不直視,聽見他的問話,斜眼看了他一下,然後馬上又轉了回去,說:“教員,你要怎麼罰我啊。”
嚴鄭濤說:“你覺得我要怎麼罰你。”
陳銘生說:“只要不通知家長,你怎麼罰都行。”
他說完,看了嚴鄭濤一眼,說:“我去跑圈。”
嚴鄭濤說:“你要跑多圈。”
陳銘生說:“你讓我跑多我就跑多。”
嚴鄭濤點點頭,不經意地說:“那就先跑十圈吧。”
陳銘生就抱著瓜,在漆黑的場上,跑了整整十圈。
嚴鄭濤就在一邊看著,看著那個年輕的學員,悶聲跑步。
跑完之後,陳銘生大汗淋漓,依舊抱著瓜。
嚴鄭濤忽然發現,瓜上有跡。
他表嚴肅起來,“怎麼回事?”陳銘生大聲說:“沒事!”嚴鄭濤說:“手手手,手拿出來!”陳銘生終於把瓜放下,手出去,原本的傷口更嚴重了,手心磨開了一層皮。
嚴鄭濤一看那傷口就明白了,他目瞪口呆地瞪著陳銘生:“你這學生——!”他皺眉頭,聲道:“跟我來——!”嚴鄭濤把陳銘生帶到醫務室,給他清理的傷口。
至始至終,陳銘生就跟嚴鄭濤說了一句話:“教員,是不是不用通知家長了。”
嚴鄭濤手指頭點著陳銘生,說:“瓜去了是不?你還考警校呢,也不怕人笑話,去當流氓吧。”
陳銘生沒說話。
嚴鄭濤低頭看了一眼那雙包紮起來的雙手,又看了一眼面前那個渾是汗的學員。
他忽然笑了。
他覺得,這個晚上有意思。
他從這個學員上,看到了年輕,看到了無賴,也看到了。
他問他:“你什麼?”陳銘生看了他一眼,說:“我陳銘生。”
那次,嚴鄭濤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甚至讓他把瓜也拿回去了。
陳銘生開始覺得,嚴鄭濤是個奇怪的人。
後來,他慢慢折服於嚴鄭濤的專業能力,他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可在嚴鄭濤的面前,他完全是個菜鳥。
嚴鄭濤對他,也是有意無意地照顧。
嚴鄭濤是本地人,有時候假期的時候,還讓陳銘生去他家裡吃飯。
三年下去,嚴鄭濤變得不像老師,不像教,而像親人。
像父親。
陳銘生念大四的時候,嚴鄭濤要離職了。
陳銘生知道後,去找他,嚴鄭濤告訴他,他要調到另外的地方去。
“去哪兒?”“去哪跟你報備啊,你小子有點上下級觀念沒。”
嚴鄭濤沒理他。
陳銘生說:“我跟你一起走。”
“扯什麼淡。”
嚴鄭濤說,“你要退學啊,老實讀書,你現在輟學出去能幹啥。”
陳銘生說:“你不用管我能幹啥,你走,我就走。”
嚴鄭濤看這陳銘生,四年下來,他變了很多。
最明顯的,是他的,和他的目。
他不再是那種有些瘦的材,而且強壯了,健壯的雙,有力的臂膀。
他的皮因為每天的訓練,變得有些深,臉上的棱角也越來越明顯。
他已經不是那個軍訓瓜被抓的男孩了。
經過三年的磨練,他已經是一個男人了。
嚴鄭濤知道,就算他不允許,陳銘生也一定會跟著他。
他對陳銘生說:“你先回去吧,我過幾天再通知你。”
嚴鄭濤在思考。
要說有沒有陳銘生輟學能幹的事,有,還真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做的。
但是,他真的要給他做麼。
三天後,嚴鄭濤把陳銘生道辦公室,說了一番話,讓陳銘生自己考慮。
陳銘生二話沒有,當場就同意了。
“你知不知道這要面臨多大的力?”陳銘生說:“知道。”
嚴鄭濤讓他回去再考慮一下。
第二天,陳銘生帶來了他完全意料之中的答複。
嚴鄭濤說:“你想好了,決定之前,我可以給你時間,給你自由,讓你充分考慮。
但一旦決定了,我就不允許你反悔。
做,還是不做?”陳銘生沖他笑了,他笑得有些氣,嚴鄭濤又仿佛看到了當年的那個小孩。
大膽的,的小孩。
“好,明天我給你辦理手續,你需要參加一個簡單的培訓,然後——”嚴鄭濤從座位上站起,對陳銘生說,“我在雲南等你。”
陳銘生說:“好。”
那一年,他二十三歲。
他培訓了一段時間,然後去找嚴鄭濤報到。
嚴鄭濤沒有讓他直接去幹,而是帶著他先積累了一段時間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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