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上下一片安靜。

清風拂過，卻拂不去刺鼻的腥。

“天兵天將”，全軍覆沒於此，一個都沒活。

剛剛太清沒多久的天子，本神魂鎮於畫卷，天外魔念消散無痕。九嬰好歹還跑了，他則是純送。

這些一輩子想著等級碾的人，可能最後都沒意識到，若論整實力，這萬萬千千的修士力量加起來，裂谷駐守之力實際上不比秦弈帶去幽冥的太清團低哪去……若論解放妖之後，則猶有過之了。

只不過要付出代價而已。

傷無數且不提，已經在徐不疑與安安共同大招之下各自痊癒，有不能以法治療的，也都各自服藥休憩。

大獲全勝之下，氣氛依然抑。

和平已久的修仙界，已經很久很久沒經歷過這樣的戰爭，這樣的死亡了。

逝者包括強如無相後期的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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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誰也不知道怎麼界定，它這是犧牲還是殉道……犧牲是悲傷的，殉道則讓人心複雜。凡人視角，這是死了，修行視角，這又未嘗不是大自在。

就像孟輕影秦弈看著悲願化回盤，也是心複雜，不知道怎麼去界定這種事。

千言萬語終究化爲敬意，鞠了一躬。

霸下睚眥等龍子集默然，看看行禮的秦弈，又看看居雲岫的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大家相這麼多年，霸下它們當然知道囚牛一直以來都有表現出類似說法，囚於東海，不得自由……它想追求世間最高的音樂之道，卻先天缺失，難以進窺真諦。

當年就已經流過恨不得跟居雲岫走的態度了，幾萬歲了還一個小仙姐姐姐姐的，得秦弈渾發麻。

那時候以爲它別有所圖，然而人家實實在在的，就是爲了音樂。

純粹於此，真癡迷者，也是真求道者，舍此之外別無他。

或許也就是適逢其會，讓它不再猶豫了吧。

“或許……它是早想好了，它要的歸宿。”霸下有點不確定地說著，慢慢道：“還先生善待此琴。”

先生，指居雲岫。無關男，達者爲先，此道在前。

居雲岫起還禮：“不敢當，我……”

“無需多言，那是它自己的選擇。”龍子們慢慢轉，迎向了龍妖羣中。它們老爹燭龍還在隊伍之前呢，龍眸凝注寶琴，同樣久久不言。

從來沒把這羣稀奇古怪的孩子當自己兒子看待，總覺得它們不是龍……

但此役之中，它們纔是真龍。

老龍最終霸下的腦袋，什麼也沒說。

秦弈就懸浮在不遠，默默看著場面的狀況，低聲道：“抱歉……我們來遲了。”

九嬰之戰已經很快了，也沒任何磨嘰，和悲願玉真人換了兩句就回來了，幾個呼吸都沒耽擱。

可即使如此，這裡還是已經死傷狼藉。

“你早點來也就那樣，最後還得謝你抗下了那天外之手。”燭龍道：“反正……天地之劫，是天下人之事，非你之事。你把所有人匯聚起來，也是爲了此戰，難道是爲了讓我們在裂谷吃吃喝喝不？”

衆人都點頭，難不匯聚起來是爲了聚餐的？本來就是打仗的，哪有沒傷亡的道理，難道還真指秦弈把所有事做了，那要別人幹嘛？

最後秦弈能抗下天外之手，已經是很及時了，等於又救了所有人一回。

霸下便道：“兄長求仁得仁，不必嘆息。”

蓬萊劍閣方向，楚劍天抱著師兄首，默默走回隊列。

秦弈飛到邊，看著陸龍亭的，半晌才躬行了一禮：“陸兄是真漢子，請秦弈一禮。”

楚劍天搖搖頭，低聲迴應：“求仁得仁。”

李斷玄捂著傷口慢慢走來，徐不疑和安安的治療都沒能讓他復原，可見傷得多重。他卻毫不在乎似的，連療傷都懶，直接道：“莫做兒態，能誅殺天子，龍亭也足以含笑。你九嬰那邊如何？”

這是想直接往上殺啊……秦弈老實回答：“九嬰重傷而逃，基本已無威脅，其餘無相者全軍覆沒。”

“那就是說天宮已經無能爲？”

“差不多……休整一下，我們商議反攻，畢其功於此役，不能再給九嬰搞事的機會。”秦弈猶豫地看了看他肋下傷勢：“不過你還是別去了……”

李斷玄：“我沒想去。”

秦弈：“？”

“實話實說，再怎麼所謂劍骨，也要有自知。天宮地利複雜，可能是地域之威都能讓我們承不起，此戰很可能必須由無相以上。”

徐不疑話道：“尤其是那天外之手，可以理麼？天機子未必能報太大期待，歸結底他只是爲了求道，可不是和我們一條心的。”

秦弈鼻子：“我未必信得過天機子，但我信得過……咳，等會再說，我還要等一下青君那邊的消息。”

流蘇斜睨著他，沒罵出來。

信得過瑤？瑤是那麼好信的？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走著瞧。

…………

所謂青君那邊的消息，指的是訛。

在幽冥裂谷兩戰火沖天的時候，本來似乎是第一個開戰的皇宮裡，李青君舉槍率衆和一隻兔子對峙，卻始終沒打起來。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兔子垂下了腦袋，兩隻耳朵瞬間耷拉下去，一搖一搖。

李青君笑了：“確信了吧，九嬰本就沒考慮過你的死活。”

在李青君勸降的時候，兔子是掙扎的。雖然九嬰對不見得信任，但總覺得李青君那句“你坑了九嬰哦，回去會不會被烤了吃？”是危言聳聽。

九嬰再怎麼也不會覺得自己是投敵吧，大家都是中了計。用人之際不會放棄這麼一個無相級的助力，起碼會派個人來接應回去吧？

又不需要分多強的兵，天宮能人很多，其中專這種把人接走的異多如牛，隨便來一個就可以了……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別說接應了，連都沒見。

要麼就是本不管死活，要麼就真的是覺得訛有罪，回去反而要死。

兔子可憐地抱頭蹲在地上：“我……我投降，陛下別烤我，我不好吃，吃了會說真話。”

“都這時候了還忍不住騙人，是吃了會說謊話吧？”李青君失笑：“不管真話謊話，我不吃你，只要你幫我做件事，我真的封你，決不食言。”

兔子小心道：“可你信得過我說的？”

“我不聽你說，只要你做。”李青君淡淡道：“你知道天上的門在哪裡？”

“呃……”

“守門者未必知道你這邊發生了什麼，當你回去，還是他的自己人，對不對？”

“嗯。”兔子撓撓頭：“要我坑它？”

“怎麼，有心理負擔？”

哪來的心理負擔，騙誰不是騙啊？

兔子跳了起來：“願爲陛下效力！”

“你若是一去不回，我們倒也未必沒別的手段，只不過以後天上地下就真沒你容之地了。”

兔子垂著耳朵，抱了蘿蔔：“……我知道。”

很快秦弈就接到了李青君那邊的反饋，他長長吁了口氣，仰頭看天：“走，天宮！”

燭龍道：“無需自己飛行，省些力氣。”

秦弈轉頭看去，數條祖聖級黃龍黑龍列於後，都道：“吾等對天宮悉，願爲坐騎，帶諸位上去。”

夜翎叉腰：“都閃開，哥哥有坐騎的！”

燭龍一愣：“誰？”

“我自己！你們帶路就行！”

“……”

沒人跟爭這玩意。

嚦聲起，孟輕影化皇，後是族英，隨皇翱翔。

數只乘黃與九尾狐，追逐電，直追其後。

流蘇騎回了自己的麒麟，居雲岫曦月明河羽裳安安各乘一龍。

人間八荒六合，除徐不疑與霸下分鎮海陸、玉真人鎮守幽冥之外，其餘所有太清無相，隨秦弈齊赴九天。

【第十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