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要表演的節目是團舞《玻璃珠》,聯歡會開始前一個時,陸知喬跟著孩子來到大禮堂後臺,看到來了多家長,有的站在外麵聊,有的坐在裏麵看孩子們化妝。
祁言也在。
坐在一個穿著演出服的孩邊,手握自眉筆,正專心給孩畫眉。
因條件限製,學校沒請專業的化妝師,便隻能由會化妝的老師們上陣,祁言畫得很認真,手法亦非常練,勾尾填充一氣嗬,邊畫邊輕聲細語地跟孩聊,眼角眉梢笑意溫。
陸知喬靜默在旁凝視著,角揚起微不可察的笑,許是覺得自己盯著人看不妥,便佯作打量移開視線。
可沒一會兒,又轉了回來。
“陸葳,這是你姐姐啊?”一個長相斯文的男生靠過來。
姑娘正照鏡子自我陶醉,聞聲轉了下頭,:“我媽媽。”
“阿姨好……”他驚訝地看著陸知喬,一個圈。接著又有幾個孩子圍過來,其中有兩個孩穿著和陸葳一模一樣的演出服,妝已化好,看樣子是想找話。
陸知喬對他笑了笑,輕拍拍兒的肩膀:“妞妞,去跟同學玩。”
初中的孩子更自我些,不得沒有家長在場,聽見陸知喬這麽,倒還有些不好意思,幾個姑娘拉著陸葳躲到一邊去,嘰嘰咕咕的。
“陸葳,你媽媽好漂亮啊。”
“比祁老師還漂亮!”
“哪哦,我覺得祁老師更漂亮……”
“害,你真不會話,應該是都漂亮。”
孩子們圍在一起熱鬧,不多會兒便嘻嘻哈哈扯開了話題,些什麽聽不見,隻時不時地笑。陸知喬默默注視著兒的影,見笑得開心,未察覺自己的角也彎起來。
片刻,轉脖子,視線不由自主落在祁言上。
祁言已經幫孩子畫完了眉,形如柳葉微揚起,幹淨利落,拿起眼影盤,用刷子沾取末,輕輕掃在孩子眼皮上,許是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忽而側頭,猝不及防迎上一道直白的目。
兩人皆是一怔。
祁言微抿的薄掀起來,朝微微笑,出一排整齊白淨的牙齒,大方真誠,眼神不摻半點雜念,與私下裏不正經的模樣判若兩人。
陸知喬心一,手指倏地抓背包帶子,耳後湧起微熱燥意,慌忙移開眼。
餘留意著那邊,對方也轉回去了,才鬆一口氣。
幾個孩子依舊圍在一起,但卻不見兒的影,陸知喬脖子環顧四周,找了一圈也沒瞧見,遂起去外麵。
大禮堂後臺有扇門,直通場旁邊的假山花園,那裏有顆掉了葉子的樹,一條同樣禿禿的藤架走廊,一出去,就看到兒和那個長相斯文的男生躲在藤架柱子旁,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麽。
走近些看,是在吃東西。
男生手裏拿著一包零食,自己吃一塊,再喂兒吃一塊,時不時用紙巾幫,很是親。
“妞妞——”陸知喬皺眉喊了聲,覺得不對勁。
兩個孩子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三步並兩步上前,瞥了一眼男生,看向兒:“在這裏幹嘛呢?”
陸葳心虛地看看零食,低下頭不話。
“阿姨,”倒是男生開口了,仰頭看著,“我買的零食吃不完,我們兩個一起吃。”
“……”
吃零食需要喂?
拙劣的謊言。
喂人吃東西本就是極其親的事,尤其異之間,更引人聯想。也許孩子不覺得如何,但在年人看來,如此舉已然超過友的範疇,偏又是在這個敏躁的年紀,作為家長不得不時刻留意。
男孩子大大方方的,神態自若,沒有毫畏懼與心虛,陸知喬反倒不好什麽,於是笑道:“這樣啊。”完又問:“你什麽名字?”
“王哲毅,哲學的哲,堅毅的毅。”他淡定道。
陸知喬笑著點頭,看了眼後臺那扇門,:“外麵冷,演出應該也快開始了,都進去吧。”著自然而然牽起兒的手,走在前麵。
……
演出開始前半個時,陸知喬給祁言發了條微信。
【有點事想單獨問你,現在,方便嗎】
彼時祁言正在教室,給學生強調觀看演出時應遵守的紀律,手機放在講臺上,屏幕亮那一下,瞄到,霎時便沒了心思,加快語速三兩句代完,讓班長帶隊場。
踏出教室,邊走路邊打字:
【來辦公室】
附中的教師辦公室分為班主任一間,非班主任一間,許多任課老師下午沒來,而班主任們要麽在各自班上,要麽在大禮堂,這會兒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祁言整理了下自己的辦公桌,把備用椅子搬到桌邊,倒好兩杯熱水,一副嚴肅正經談話的派頭。猜測陸知喬要問的不是私事,否則不必強調現在,回家也可以問,既如此,又是在學校,便該有個規矩的樣子。
辦公室門被敲響,接著開了條,一冷風灌進來。
“祁老師。”
陸知喬推門而,祁言恰好抬頭,二人目相接,彼此眼睛裏有了對方的影子。
“坐。”祁言淡笑道,指了指椅子,仿佛從來不認識眼前的人,正經得陌生。
所謂反差,大概便是此刻,陸知喬愣了一下,環顧辦公室,並沒有其他人在,祁言卻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時不大適應,坐下來,半晌沒話。
“不是有事要問我嗎?”祁言輕輕推紙杯到麵前。
兒上學的時候,陸知喬沒被老師請去辦公室,原因無他,是數學績太拖後,老師三兩頭要跟“通”,當時場景,與此刻無異,習慣到抵。
低頭,端起杯子抿了口熱水:“嗯,孩子的事。”
果然。
雖是意料之中,但難免有些失落。
祁言沒話,等繼續。
“班上是不是有個王哲毅的男孩子?”陸知喬斟酌問。
“對,怎麽?”
“他平時……跟妞妞玩得很好嗎?”
祁言訝然,凝神想了片刻,:“好的,但還有另外一個男生和兩個生,互相之間關係都很好。”
開學到現在,一個學期了,新學的孩子們彼此都悉得差不多,漸漸分化幾個圈子,圈與圈之間平時關係還算融洽,但私底下並不輕易接納其他圈子的同學。
“是出什麽事了嗎?”
“我今看到那個男生喂妞妞吃東西,還給,我……”陸知喬蹙起眉,話到一半不知如何下去。
會是早的苗頭嗎?
網絡上鋪蓋地的中學生早新聞,績一落千丈算是最輕的後果,嚴重些則鬧出了人命。上半年做婦科檢,許多做人流的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其中有一個特別,個子還沒妞妞高,妊娠八周,被媽媽帶著來,一直哭。
仍然記得那位媽媽痛心自責的表……
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妞妞上!要將罪惡的苗頭掐死在搖籃裏!
眼睛裏流出驚恐神,微微抖著,祁言見狀不對,抓住的手,用力握了握:“沒事的沒事的,好朋友之間喂東西吃很正常,有時候孩子沒想那麽多,往往是大人把事想嚴重了。”
“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祁言輕聲打斷,“在學校我會幫你盯著,你放心,沒事的。”
|相|,掌心暖融融的,很想抱,一刻都按捺不住地想,但這是在辦公室,隨時都會有人推門進來,誰也擔不起那個風險。
這話猶如定心丸,陸知喬怔怔地看著祁言,那雙瀲灩的眸子堅定如磐石,莫名使人心安。放緩呼吸,慢慢冷靜下來,最後輕歎一口氣,了,正要話,被這人打斷。
“別謝我。”
“……”
頓住,抿了,把話咽下去。
祁言著笑,冷豔的眉眼融化一片溫春水,而後一點點鬆開的手,恢複靠著椅背的坐姿。
散落的發隨作搖晃,尾梢輕輕掃過陸知喬手背,細|的皮泛起意,下意識手抓住,得滿手順。祁言頓了頓,肩膀稍稍朝傾斜,讓垂落的頭發過去,鋪滿手背。
“其實,我不喜歡別人我頭發。”
陸知喬連忙鬆手。
“但你是例外。”祁言莞爾,側著腰輕輕甩頭發落到手上,主勾引。
發梢在皮|上掃來掃去,像無數細的絨撓過心口,麻麻的意沿著手背蔓延過去,撓得心也了,蠢蠢,卻又不得不克製。
陸知喬倏然紅了臉,連片的桃花綺麗妖豔,開手,視線無措地移到別,想找話,也顧不得瞧見什麽,隨意問:“那是什麽?”
“備課本。”
上麵鬥大的三個方塊字,愣是沒瞧見,滿腦子隻想著找話。祁言忍不住翹起了角,拿起備課本,翻開給。
本子已經用了三分之二,每一頁幾乎都寫得滿滿當當,字跡略潦草,但有神有形,鐵畫銀鉤,風格大氣爽朗。都字如其人,祁言的字就像這個人,看似沒皮沒臉不正經,實則人品可信靠得住,一點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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