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敏希照料顧殊寧那段時間裏,公司裏大部分事務都是陸知喬在忙,既要做好本職工作,也要兼顧整,十分疲累。舒敏希自覺有愧,恢複工作後一直連軸轉,各忙各的,不再以私事為由把工作到陸知喬上。
換作從前,不必陸知喬開口,就已經想到了對方。
副總這個職位,在公司是特殊的。
溫子妤在世時曾擔任副總,做顧殊寧的左臂右膀,去世後,職位空缺了五年之久,後因業務需要不得不任命人選。
十年間,副總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按公司這麽大,隻有一位副總遠遠不夠,但舒敏希知道,有這麽一位,已經是顧殊寧所能做到的極限。
因此許多時候,“總監”代替行使著“副總”的職權。
當需要出席大型商業活,高管“不夠用”時,便會出現今這樣的狀況。舒敏希心裏盤算著,左右人已經去世了,為公司發展好,不能再這樣繼續保留所謂的“懷”,等這次忙完了,就去跟董事會商量,好好整改。
如今還是免不了要煩累陸知喬。
“可以協調的,沒事。”舒敏希笑了笑,“下月底在加隆的貿易展你”
“你不用覺得麻煩了我。”陸知喬輕聲打斷,捉著的手一點點拿開。
“這是公事,不是私事,到我們這個級別了,還計較什麽,不都是為了公司利益著想嗎?”
晉升副總之前,陸知喬在工作時間很用這種稔的語氣和舒敏希話,在眼裏,首先是上司,然後才是朋友。但在這之後,兩個人職級近到統稱為“總”,加之顧殊寧去世,朋友變bss,突然覺一切都那麽唏噓,再也找不回界限分明的狀態。
陸知喬笑著舒敏希,直接拿起那份文件湊到眼前翻看,毫不避諱。
“龍他是不是跟你了寧寧姐的事?”舒敏希歎了口氣,目落在辦公桌一角,那裏擺放著一尊和服人塑像,是沙紀送給的。
沒舍得丟。
“嗯。”
陸知喬心不在焉的,眼睛死死盯住“江虞”的名字,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冷厲骨的臉。
秀展,非去不可。
“如果你覺得麻煩了我,就換條件吧,下次找個時間,跟我你和顧董之間的事,怎樣?”視線從江虞的名字上挪開,衝舒敏希微笑,眼中顯出好奇。
提到逝者,舒敏希神暗了暗,眉間攏起惆悵,猶豫片刻,輕輕點了下頭:“好。”
有些事憋在心裏久了,不吐不快,陸知喬是信任的人,共事多年,互相都了解,何況人已經走了,揭開傷疤挖去腐,不定爛掉的地方就能自行愈合。
“行了,我趕飛機,真的要走了,回來再。”拍了拍陸知喬的肩,一陣風似的離開辦公室。
陸知喬複又盯住江虞的名字,深吸了口氣,角出淺笑。
自從那晚在區門口分別,陸知喬沒再與祁言聯係,祁言的朋友圈依然對不可見,也不去打擾。兩人各自安靜下來,形同陌路。
許是那祁言並未表態,沒有就此原諒,也沒有拒絕,如此狀態,反倒覺得心裏安穩的不,還有挽回的機會。
向祁言表明了心意,祁言卻沒有正麵答複,在看來,這更像是一種暗示,至於究竟要怎麽做,便是該借著分開的這段時間好好想清楚。先自己,而後人。
祁言會走慢些,也會努力追上去,未來是可期的。
想通這些,陸知喬心裏的繃消除了不,眼前原本晦暗混沌的世界,撥雲散霧般出現一片亮,祁言就是上的那一束。雖然還未能完全走出去,但邁出了這一步,剩下的隻是時間問題。
簡單清算了下自己手裏的資產,回想自己這十二年做了什麽,問自己現階段想要什麽,列出一個簡單的計劃。
計劃裏有祁言,還有兒。
六月的氣算不得最熱,走在外麵卻已是火烤般難熬。夏季多雷雨,上午晴得好好的,下午就是悶雷卷陣雨,來去飛快,人措手不及,下完雨,更熱了幾分。
江城的氣候就是如此,極端且變化快。
周六,陸知喬空去了一趟哥嫂以前住的房子。那地方十幾年前才剛開發,荒涼人,而現在已發展為僅次於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周邊三條地鐵線,兩所高校,三所中學,配套設施俱全,無論直達城市各還是轉車,都非常方便。
房價自然是坐了火箭一樣往上漲。
05年那會兒四千多一平,現在漲到近八萬一平,當時咬牙買了房的人,今轉手一賣,立刻暴富。
陸知喬很佩服哥哥的眼,當初家裏人都不同意在那邊買房,他始終堅持,嫂子也信他,於是兩家湊了四十多萬,買了三室兩廳,家。
家裏出事後,了妞妞的監護人,但沒打過這套房子的主意,一直讓它空置著,等妞妞長大了,房子就還給孩子。
是親爸親媽留給妞妞的念想。
房子雖許久沒人住,但陸知喬常來打掃,故而裏麵很幹淨,家擺設都保留原樣,甚至連廚房的碗筷都沒挪過位置。
又仔細打掃了一遍,把帶來的與妞崽合照的相框放在桌上,後麵擺好全家福,以及三口之家唯二的兩張照片。
“哥,嫂子,我和妞妞現在很好,你們放心吧,等長大,我就把所有事告訴,到時候讓自己選擇,我也算對你們有個代”陸知喬蹲在相框前,聲道,完看了眼父母的照片,角淡然的笑容倏地消失。
老實,對父母沒有虧欠,雖算不上恨,但也不。不起來,一點都不。
時候所有好溫馨的回憶,都是哥哥給的。
火災事故,哥哥最先想到,嫂子則自己衝進去想救人,哥嫂都是很溫的人,幸而有這點溫像甘一樣滋潤,否則不知道自己會變什麽樣子。
妞崽是哥哥的兒,也與脈相連,怎能不看重。
但是,過去把兒看得太重了,以至於忽略了自己,一顆心被責任占得滿滿當當,裝不下屬於自己的那份需求,平就失去了平衡。
曾經是兒,是妹妹,是姑姑,是母親,是員工,是領導,扮演了這麽多角,唯獨不是自己。
現在重新審視自己,跳出來,發現許多東西是可以共存的。
看重兒,不代表祁言在心中不重要。
心有牽掛,有所,這便是一直追尋的,活著的意義。
翌日,陸知喬買了一個景觀魚缸,擺放在家中玄關櫃子上,當做裝飾。
魚缸裏水草翠綠茂盛,幽幽浮著,兩三條金魚鼓著大大的燈泡眼,擺著四開尾,悠閑自在地遊來遊去。偶爾翻缸底沙石,揚起一簇灰,呆頭呆腦的,很是可。
陸葳覺得新鮮好玩,站在魚缸邊投喂飼料,陸知喬在旁笑著提醒:“妞崽,不要喂太多。”
“好~”
姑娘點頭,把魚飼料放一邊,拍了拍手。
兒又長高了些,頭頂幾乎與陸知喬的耳朵齊平,看著瘦,但上有,臉頰呈現健康的潤,神頭很好,渾充滿青春活力的氣息。
時間過得飛快,當年抱在手裏哇哇大哭的嬰兒,眨眼間初長人坯子,這一刻,陸知喬切會到了為人母的心,慨良多。
“誒,媽媽,你怎麽突然把爸爸的照片擺出來了?”陸葳一轉頭,瞥見電視機背景牆上多了一個相框,仔細看了看,居然是素未謀麵的父親。
走近了看,男人的眉眼與陸知喬很像,猜,這大概便是電視劇和裏講過的“夫妻相”吧?
可是很奇怪,以前媽媽連提都不會提一下爸爸,照片都是藏著掖著的,今卻翻出來,明正大擺在客廳,難道——
徹底跟祁老師拜拜了?
啊!
的祁老師!
“妞崽。”
“唔?”
陸知喬抬手了兒的頭發,勾淺笑,拉著腕子坐到沙發上,“媽媽有件事要跟你。”
“什麽?”陸葳下意識問,心裏卻是有了不好的預。
完了。
肯定是和祁老師分手的事。
陸知喬抬眸了一眼哥哥的照片,深吸一口氣,目染上幾分悲憫。告訴兒,十二年前突發大火,爸爸和還有其他親戚都為了救媽媽而死,所以世界上隻剩下們母倆,相依為命。
雖然現在還不能向兒吐全部實,但換一種方式把事件的核心講出來,也能讓心裏好些。迫切想知道兒的看法,想知道自己給自己套了這麽多年的枷鎖,究竟是對是錯。
“妞崽,你會不會覺得媽媽是罪人?”忐忑問道,眼尾烏黑的淚痣黯然失。
“不會啊。”陸葳眨了眨眼,看著,“為什麽要覺得是罪人?”
“因為是媽媽害死了所有人。”
“難道是你放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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