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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行道前方是綠燈,暢通無阻,那輛銀灰車速度不快,半開的窗戶裏出一個人的側臉,有些眼。
陸知喬一怔,腦海裏霎時浮現一道影,住窗戶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車卻已開遠了,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車裏的人很像言言。
亞洲人麵孔。側臉廓,秀的鼻子,黑頭發,皮白皙
在加隆的中國人很多,有外派來工作的,有做生意的,也有定居的,男男,隨便找個中國人的側臉來看,大抵都是這副特征。
世界很大,沒有那麽多巧合。
一定是眼花了,心心念念想著,看見個亞洲人就覺得像祁言。
綠燈亮起,大車緩緩向左拐彎,側麵向那條直行道,銀車早已沒了蹤影。
陸知喬收回目,不再想。
一輛銀灰車飛馳在筆直寬闊的公路上,車裏放著悠揚舒緩的純音樂,細如流水,聲音卻是從手機裏發出來的。
前方度假村越來越近,祁言鬆油門減速,手關了音樂,拐彎,緩緩駛度假村大門。
停車,開門,拎東西,落鎖,上樓。
昨剛到加隆國,哪裏也沒去,窩在酒店睡了一一夜,今日上三竿才起床,養足了神,很舒服。開著租來的車,出去采購些食材,給自己做頓中餐,勞肚子。
一周前離開南非,一路往北,途經津布韋、安哥拉和剛果金,來到加隆,計劃在這裏呆幾,看看全非洲最大的猴麵包樹林,拍些照片回去。
有了在南非的教訓,出門盡可能低調,買了兩當地黑人婦穿的花袍子,包著頭巾,把自己打扮得灰頭土臉的,隻帶量現金,能開車就開車。
一路雖然辛苦,但沒再遇到打|劫的,邊走邊玩邊拍風景,心舒暢,收獲亦不。
期間壯著膽子去了貧民窟,沒走近,就開車在邊上遠遠地忘了幾眼,看到穿破爛衫的黑人孩蹲在垃圾堆邊撿東西吃。出於害怕,沒多停留,隻匆匆拍了幾張照片便離開。
旅程過半,如願以償拍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風景,獲得了極大的滿足,相比之下,在南非被搶|劫的經曆不值一提。
在微信上跟池念聊。
【你沒來太憾了】
【簡直是你的損失】
【[笑]】
池念一連發了三個“生氣”表包。
【等我卸貨,再帶我去一次】
【[k]】
爬到三樓,祁言收起手機,抬眼就看到走廊盡頭一片狼藉,腳步頓了頓,往前走,又看到一個高瘦的男生狼狽地栽出來。
屋裏飛出兩隻枕頭,準落到他臉上,他忙手接住。
——砰
門重重地關上。
就在祁言住的房間隔壁。
祁言停在房門口,那男生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亦彎起角,點點頭表示理解,轉進屋。
這個度假村是加隆境最好的酒店,有公寓式套房,祁言在南非時就早早訂好,為的是讓自己來了能充分休息,養蓄銳繼續北上。從昨住到現在,還算滿意,唯一不幸的是隔壁有點鬧騰。
隔壁住著一對白人,昨住時,也是今這般景象,生不停地往外麵扔東西,男生一邊接一邊撿,最後被關在門外。
當時男生向道歉並解釋,自己朋友心不佳,他會很快哄好,盡量不影響其他住客。
祁言沒計較。
吵架很正常嘛,親親抱抱哄一哄就是了,況且男生值高,金發碧眼年,態度好又有禮貌,誰忍心對這樣的人黑臉?想。
後來午覺睡醒,聽到隔壁門開了,傳來很輕的低語聲,心想:嗯,和好了。
到了半夜,睡得正迷糊,被走廊裏的靜吵醒,聽了兩句,隔壁生似乎在發脾氣,往外扔東西,話斷斷續續的,囫圇不清,而後又聽到哭聲,以及其他房間住客的抗議聲。
甚至聽到了悉的中文。
世界之大,同胞無不在。
沒鬧很久,靜就停了,聽到男生挨個給出來抗議的住客道歉,而後迷迷糊糊又睡過去。
所謂事不過三,起床的時候想起來,如果隔壁再鬧騰就換個房間。但畢竟是旅遊旺季,酒店也許沒有多餘的房間給換,心裏祈禱那兩口別再鬧。
神沒有聽見的祈禱
祁言關上門,歎了口氣。這個人大部分時候都比較好話,但當自權益到侵犯時,也不是好的柿子。
一會兒就跟酒店投訴去。
由於食材和廚有限,祁言湊合做了三個菜,一個湯,邊吃邊看人類起源的紀錄片。
吃完飯,收拾了餐,打前臺電話明了況,準備下去一趟。
房間靠近走廊盡頭,祁言一開門,就看到那男生站在臺上,雙手撐著欄桿,腦袋微垂,高瘦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寂。
落在他肩頭,原野上的熱風吹過來,他紋不,寬闊的肩背顯出幾分堅毅。
祁言怔愣,微微瞇起眼。
朋友作那樣,兩被趕出來三次,還能如此淡定,不得不這哥脾氣真好。又想。
換做是,當場分手!
祁言莫名有些同哥,雙不聽使喚地走過去,歪頭,聲打了句招呼:“嗨,你還好吧?”
哥聞聲轉過來,愣了愣,衝微笑,碧藍的眸子純淨如寶石,開口就是道歉:“我真的很抱歉,打擾到你了,對不起。”
他語氣誠懇,笑容溫和而親切,偏又長了一張劇鮮般的臉,讓人發不出脾氣。
“呃,沒事。”祁言友好地笑笑,指了指隔壁房門,“你朋友不要吧?”
哥一怔,眼裏流出幾分落寞,繼而又笑著:“患有躁鬱癥,最近我們遇到了不好的事,緒不太穩定。”完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麽,補充道:“我們下午就離開這裏回國,非常抱歉。”
那個名詞有些悉,祁言愣了片刻,反應過來是躁鬱癥,一時語塞。
在加拿大念書時,有個日本同學患躁鬱癥,經常是一會兒愉悅,一會兒低沉消極,需要吃藥控製。同學的男朋友私下向大家吐槽多次,最終是分手了。
因為不了解,事不關己,祁言當時還同男方。
後來回國教書,目睹班上一個學生因躁鬱癥而休學,才開始去了解這方麵。那會兒便有所思考,假如將來自己邊的人患有類似病癥,自己該怎麽做。
突然又同哥的朋友了。
“對不起,我想問一下,你朋友發病的時候,你不會覺得煩躁嗎?就像昨和今”祁言噎住,閉了,覺自己這樣問太冒昧,很不禮貌。
又不關的事,八卦什麽呢。
人家有朋友,還沒有,瞎替別人什麽心。祁言想。
哥沒有因為直白的話而惱怒,隻是思慮了片刻,認真點頭:“會,我認為那是正常的。”完,他抬眸看向漫漫原野,碧藍如海的眼睛微微亮起來,角溫地上揚,“但是我,的一切我都接。”
祁言皺眉,順著他目去,看到原野上有兩隻鹿悠閑地漫著步。
“你不害怕嗎?當你的忍耐達到底線的時候?”
“我有心理準備,我會陪的。”哥搖頭。
祁言心頭忽而閃過微妙的覺,來不及捉住便消逝了,本能地想循著這個問題深挖下去,遂繼續:“你能給陪伴,可是如果給不了你快樂,隨時隨地想放棄”
到一半,臉微變,恨不得咬了自己舌頭。
這話怎麽聽都像是一個想挑撥離間、勾引人家對象的人出來的。
可千萬別誤會。
“對不起,這是你們的**,我冒犯了,不好意思。”祁言看著他,尷尬地笑了笑,轉走。
哥仍舊注視著原野,角的笑痕愈深,像是自言自語:“我看見的時候就很快樂,再看到慢慢好起來,我就更快樂,不過我不能夠用自己的要求其他人真的很抱歉,我替向你和所有住客道歉。”他完轉了。
祁言已經走到房門邊,聞聲頓住,轉過來,迎上哥歉疚的目。
他的眼神澄澈,幹淨,一如大草原上的空。
“沒關係。”祁言微笑,“希你們幸福。”
邁往樓梯間的步伐,調轉了方向,手推開自己房間的門,進去。
房裏座機響了,是前臺工作人員打來的,告知沒有空餘房間可換,詢問是否需要人過來跟隔壁住客通。
祁言已然打消了念頭,淡聲不用,掛掉電話。
躺倒在床上,瞪眼凝著花板,心底倏爾湧起惆悵,莫名的,不知所謂,像一團棉花堵在|口。
恍然間想起陸知喬。
當初看到那份文檔時,毫不誇張地,有那麽一瞬間把陸知喬歸了“神病”分類人群。想,不是“聖母”,沒有信心拯救神上戴著枷鎖的人,與其日後因為失去耐心而離開,不如現在就斷絕聯係。很猶豫,因為沒那麽容易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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