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龍作作上山的時候,李馨寧的眉梢兒都輕輕地揚了起來。
進折梅峰,這是第一步。眼下,還一直沒有得到接近李魚,猝下殺手的機會,不過相信只要上了折梅峰,一定能等到機會,誰會防範這樣的一個小人?
然而,即便有機會猝下殺手,也不打算輕易手了。要的,不僅僅是讓李魚死。死,一了百了,再無知覺,太便宜他了。要害得他痛不生,再斬下他的腦袋,用他的腦殼兒做個酒杯!
此時,還完全不曾想到,李魚竟然懷疑了是隴上李閥的重要人。誰讓報了個隴右的大姓,還自稱來自蘭州來著。
而之所以自稱來自蘭州,是因爲做馬賊,只野外,不城,只有蘭州,是被放逐流浪的那段時間,住了很久的城市。一旦李魚有疑心,問些家鄉形,說出來,便是李魚找個稔蘭州的人來對質,也找不出破綻。
************
蘭州,西漢時設縣治,取“金城湯池”之意而稱金城,隋初改稱蘭州。這裡是李閥的重要基地,此地不僅農牧業發達,織造業興量一,更是綢之路的一個重要節點,販運而來的蘇綢、杭錦,吐蕃的氆氌、寶石等等,應有盡有。
李閥的老宅在天水,蘭州這邊則在皋蘭設了別業,引黃河水在別業山莊建出好大一個湖,風景秀麗,一如江南。
宇文珂昂首,後伴著一個穿漢人冠,鬍鬚上翹如弦月,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卻是他家的家臣,隨了他家的姓,名宇文長安。
主僕二人在別業青小僕的引領下,穿過長廊,踱過荷花魚池,走過九曲浮橋,再沿石徑前行不遠,穿過龍柏、龍桑的掩映小徑,眼前豁然開朗。
天之下,一池粼粼,水面空闊,有蘆葦嫋娜。湖中心有一綠洲,上邊只建一漢式古亭,天水一,古亭似懸於空,極是雅靜。一陣風來,涼爽異常,如今正是炎炎夏季,在這亭上,八面來風,倒是消暑清涼的絕好去。
湖邊有竹筏,早有梢公立在上頭。老家臣宇文長安急忙上前兩步,一腳踏穩了竹筏,宇文珂便穩穩地踏了上去。宇文長安在另一側小心地踏上去,梢公把竹篙一點,竹筏便破開潾潾水面,向前行去。
汀上茅亭,遠看並不大,實則這種漢式古亭極爲寬廣,到了近,才見它似籠罩了整個小洲,亭上門楣,只寫兩個古樸大字,斑駁的已不易分辨,唯只“衝雨”兩字。
寬敞的大廳中,同樣古古,但每一件部署,都極匠心,不管是那水磨石磚的地面,還是心雕刻的木欄,亦或是茅廬穹頂八道青銅古鏈懸掛而下的火盆銀燈,俱顯尊貴。
亭中是圓的,不分主次,一張張單獨的一人小幾之後,均只有一隻團。亭中此時已經坐了不人,或輕聲攀談,或品茗不語,遠遠尚有優雅古樂響起。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亭中角落裡均有侍婢侍候,穿著亦有古意,容俱稱上佳,著並不鮮豔,反顯得極貴氣。這亭中,竟連四下裡侍立的婢,較之不大戶人家的夫人、千金,都猶顯氣質不俗。
“呵呵,宇文先生到了!”
一張矮幾之後,一個形貌儒雅的五旬中年人正與旁邊一席的人低語敘話,轉眼看見他來,便向他頷首微笑了一下,宇文珂向他拱了拱手,目一掃,自尋合適的位置座。
又過片刻,方纔向他打招呼的中年人忽然坐正了子,“啪啪啪”三擊掌,廳中頓時靜了下來。
李家、裴家、劉家、竇家、宇文家、柳家、郭家、蘇家、令狐家……
關隴豪族,盡集於此。
方纔三擊掌的這人,便是隴西李閥閥主,李伯皓和李仲軒兩兄弟的親生父親。
這汀上亭中,關隴豪門畢至,要討論的,當然是關乎整個關隴豪族命運的大事。
今年朝中發生了三件對關隴豪族來說是影響命運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凌煙閣第一批二十四功臣的畫像駐。
第二件事,是太子李承乾被廢,一直不引人注意的李治了太子。
第三件事,是魏徵病故,而他死時,皇帝還極盡殊榮,哀慼不已,沒兩個月,就因爲聽人說他可能和侯君集、李承乾走切,就撕毀了和魏家的兒婚約,而且親手砸掉了魏徵的墓碑。
這三件事太關隴豪族的神經了。
楊堅原本就是關隴豪族的一員,在關隴豪族的支持下稱帝。可惜,不管誰當了皇帝,都不想再那麼多的束縛,楊堅、楊廣父子開始了堅決打關隴豪族的措施,到了楊廣的時候,更是堅決開始實行科舉制度,力圖打破關隴豪族的壟斷。
結果楊廣行事切,讓關隴豪族逮到了機會,暗中縱天下風雲,把楊家滅了。接著,他們便扶持了李淵上位,可是李淵和李世民父子依舊踏上了無怨無悔地削弱關隴豪族的道路。
爲九五至尊,誰願人挾制?
而朝廷的一舉一,也就格外引起關隴豪族們的注意了。
年初的時候,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畫像駐,曾爲李唐建國出過大力的關隴集團的代表,圍者不到三分之一,更早之前排天下大姓,關隴集團也是名列於後,種種作爲顯示,皇帝在意打關隴世家,爲了打關隴,還在力擡山東士族。
但是魏徵是山東士族在朝中的代表,這也是李世民對魏徵百般忍耐的原因。兩個人的關係哪有史書中形容的那麼單純。魏徵原本是李建的親信,還曾數次建言李建誅殺李世民。
可李建死後,李世民還重用了魏徵,那是因爲李建是山東士族扶持的人,李世民把他們扶持的人給幹掉了,此時他急求穩,要安歷史悠久,經濟實力雄厚,文教方面出衆的山東士族,就只好把他們送到朝中的代表魏徵給供起來,大加重用。
關隴集團對於軍事力量的影響力一直很大,這是皇帝心中的一塊病。而山東士族集團主要是在經濟和文化上備極大的影響力,其對朝廷的影響也是潤無聲的,這也是帝王重用山東士族集團,打關隴集團的主因。
而現在天下大姓排名事件和凌煙閣功臣事件中,都著打關隴集團的影子。此時突然對逝去的魏徵如此態度,是打算改變對兩大勢力集團的態度了嗎?
可新的太子李治,又明顯到山東士族的影響較多,大家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他有爲儲君的可能,完全沒在他上下功夫,此時悔之晚矣。
雖說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都是關隴世家的人,此時也明顯仍然到皇帝的重用,可做爲世家考慮的是百年千年的長遠大計,不能不看得高遠一些。所以,皇室一系列看似矛盾的舉令得關隴豪族部也是迷惘不已,意見不一,如今只得聚攏大家,討論個應對方案出來。
朝中這一系列舉,對已久制的他們來說,是一個機會,還是一個陷阱?爲此,各豪門都蒐集了足夠多的資料,這才趕來赴會。像這位宇文閥主,連他派在長安修真坊開長安大酒樓的耳目宇文長安都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