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冷的凍冬夜，佘志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襖子，臉被凍得發紫。但這件襖子恰如其分地不會讓他凍死，卻會凍緩行的速度，本奔不了多遠就會被抓到。

原來大公主只是想要象征的懲罰一下這群蒼人，最重要的是要懲罰一下葛尋晴，到底沒有想要讓這個重犯逃走引來大蒼征伐的意思。

“帶——帶、走。”石如琢戴著的帽子上的狐貍都附上了一層冰渣，說話的時候本能地哆嗦。

大理寺的人見樞院將人捆了，似乎要搶占功勞，有些不安。

可這冰天凍地的地方，別說是去搶人了，就是稍微用力一下都覺得自己的雙臂會在下一刻被掰折。

“無、無啊啊啊礙。”懸在大氅里，抖出這兩個字，渾上下只出一雙凍直了的大眼睛，“反啊啊啊正都是，一塊兒的，你們的功勞，天子不會……阿嚏！忘的！”

整趟下來就只有習慣了北地嚴寒的葛尋晴還算個正常人：“……你可別說話了，快被凍傻了，快上馬車。”

懸二話不說爬上了馬車。

“攻玉！”葛尋晴見寒風再起，石如琢還在風里囑咐樞院的人行事，便走到邊說，“覺是要來雪暴了。快點上馬車吧，再不回去等遇上雪暴，咱們都得死在這里，快走。”

“嗯。”石如琢就要上馬車，但樞院的馬車因為多了一個佘志業，方才還能下的位置瞬間沒了。

有人自告勇：“石主事您上來，我跟著去趕馬車。”

“不用。”葛尋晴替石如琢做主，“攻玉去我的馬車。”

那人還要說話，被葛尋晴給堵了回去：“爺們，別磨嘰了，關門，走！”

葛尋晴一抬手將車門給帶上，拉著石如琢小心地在冰面上行走，向十步之外的馬車去。

“小心。”葛尋晴牢牢握著石如琢的手掌，“你這鞋，走不了冰面。出來的實在太匆忙了，我應該給你換雙鞋才對……哎！”

說著石如琢就往后倒了，一屁坐在冰面上，連帶著葛尋晴一塊兒被拽倒。

石如琢仰面躺著，著氣，呵出的白氣占據了大半的視野，而眼前的星幕，是前所未見的璀璨。

和葛尋晴摔在一塊兒，突然以親近的方式并排躺著，莫名其妙看星辰。

“真的會有雪暴嗎？”石如琢被這星幕迷住了，“除了風之外，夜空這麼清晰……這兒的夜空和博陵，和夙縣都不一樣。”

葛尋晴見沒立即起來，鬼使神差地也沒起來，跟著一塊兒看星空：“風大，可不就把云都吹走了麼。但雪暴前進的速度非同尋常，你現在看夜空，很快就會被雪暴吞沒的。”

“那我能……和你看多長時間？”

葛尋晴想了想：“也就數到十吧。”

“行。”石如琢握了葛尋晴的手，不讓走，“那就數到十，咱們在一起數星星，到第十個數的時候，就起來。”

“攻玉……我看你才是凍傻了。就十個數又什麼好數星星？”

石如琢難得反駁葛尋晴：“人生不也就短短幾十年麼？不還一樣要活著。既然還活著，能數一日的星星，就數一日。能數十個數，就數十個數。”

等離開了北地，離開了仰，重新回到博陵的石如琢又將回到應該有的位置，做應該做的事，在這里煮酒夜話的溫暖便會然無存。

有些舍不得。

葛尋晴從石如琢的眼里看到了和記憶中不太一樣的緒。

一種絕的、垂死的，卻又因此無所畏懼的。

大概是因為家人之死，因為人生巨變吧，攻玉的確有些變化。

阿白在給的信里都說了，講到攻玉這些年的漸行漸遠。

其實這些日子葛尋晴察覺到了石如琢的改變，但沒說，只字沒提。

“十、九、八……”凝著天際，石如琢自己數了起來。

即便再舍不得，也是要走的，的人生將會再一次經歷離別。

與其被迫結束，不若珍惜每一刻，之后由自己來結束。

葛尋晴握的手，和一塊兒數。

寒風凍得鼻尖發紅，已然失去了知覺，但在這十個數里所看見的星空，是石如琢此生見過最的夜景，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