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也是個風月場上的人,見他帶著伴,便掩咯咯一笑:“應是來聽小曲兒的。那二位算是找對人了,奴家名喚紅綃,琵琶最是拿手。”
越瑤做孩兒打扮,但興致卻比溫陵音還高,雙眼發亮興致道:“你會彈什麼曲子”
紅綃道:“保管只有客人說不出的,沒有奴家不會彈的。”
說著掀開珠簾,歡笑聲和歌聲如水般涌來,如人間仙境。綴著紅紗的戲臺上,一群輕紗遮面的妖嬈舞姬正伴隨著樂聲翩然起舞,時不時扭腰抬,朝看臺上的客人拋送如眼。
紅綃的琵琶引著越瑤穿過嘈雜擁的人群,自信道:“奴家的琵琶,比臺上那位要好。”
這姑娘倒是坦誠得可,越瑤忍不住勾了勾小巧的下頜,隨即將沾有脂香的手指放在鼻端輕嗅,赫然就是一風流的紈绔,引得紅綃紅了臉咯咯直笑。
見狀,溫陵音面更冷了些,對著琵琶清冷道:“抱歉,我家夫人貪玩,最喜歡戲弄旁人,還請姑娘離遠些。”
越瑤被他帶著寒意的嗓音凍得一哆嗦,想起正事,這才向二樓。
那幾名虬須的狂漢子已經上了樓,站在一間廂房外張談。越瑤不聲地一笑,對紅綃道:“妹妹,你們的姑娘人心甜,想必回頭客很多罷”
紅綃驕傲道:“那是自然。”
越瑤朝樓上抬抬下頜,“那幾個面相兇惡的男人,也是你們的恩客”
紅綃順著的視線看去,隨即撇撇道:“哦,他們呀,他們是近幾天才來的客人,以前并不曾見過。”
溫陵音抓到了關鍵,忙問道:“他們是何時出現在此的時間些。”
溫陵音相貌俊,但表很冷,紅綃不敢貿然與他親近,只微紅著臉道:“大約十多天前罷,在我們這租了一間上等的廂房,卻并不點姑娘侍候,也不聽曲兒,只嘰里呱啦說著些我們聽不懂的話,每日在此會面,似乎是偏遠的外鄉人呢。”
“想必是樂坊芳名遠播,外鄉人也慕名而來。”越瑤給了紅綃幾兩碎銀,嘻嘻笑道,“讓姐姐和郎君單獨逛逛,你去招待其他的客人吧。”
紅綃很喜歡越瑤,聞言還有些小失,噘著道:“好吧。那姐姐若有需要,盡管人傳喚奴家便是,奴家一定隨隨到。”
越瑤連連道好,得到承諾,紅綃這才依依不舍,抱著琵琶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外鄉人,最近才出現,又不會說漢話,看來沒有錯,他們的確是北狄”到溫陵音清冷的視線落在自己上,越瑤后退一步干笑道,“溫郎”
溫陵音收回視線,淡淡道:“你對誰都能隨意調戲的麼”
可他的聲音實在太低,被嘈雜的樂曲聲和好聲掩蓋。越瑤并未聽清他說的什麼,只看到他淡的微微張合,便提高嗓音問道:“你說什麼”
急促的鼓點,清脆的鈴聲,臺上的舞姬拋出水袖,如萬千紅霞綻放,歌舞在結尾中定格,竹戛然而止。溫陵音沉默片刻,淡的眼睛轉向一邊,轉移話題道:“繼續跟上。”
兩人并肩上了二樓,朝廂房外談的北狄細作走近,誰知那幾名細作謹慎得很,立刻停止了談,灰褐的眼睛向越瑤與溫陵音,明顯在懷疑他們的份。
溫陵音立即拉住越瑤的手,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與倚在二樓的雕欄上,看似愜意,實則在聆聽數步之外的靜。
其中一名高九尺的北狄人頗為警覺,目一直來回地在越瑤和溫陵音之間巡視,滿是探究。越瑤以眼神示意溫陵音:“被認出來了”
溫陵音握住的手掌了,示意稍安勿躁。
不多時,那名高大的北狄人朝同伴低聲咕噥了一句什麼,隨即按著腰間的刀,目鷙地朝越瑤和溫陵音走來。
溫陵音神不變,卻暗中握了袖中的短刃,瞳仁中倒映出那名執刀靠近的北狄漢子。
越瑤心里也有些張,莫非要在這里手那豈非是打草驚蛇,功虧一簣了
越想越不甘心,可那北狄漢子已經站到了他的后,危機一即發怎麼辦怎麼辦
千鈞一發之際,越瑤靈機一,想也不想地手環住溫陵音的脖頸,用盡力氣拉下他的腦袋,然后在他驚愕的目中,閉眼吻上了他淡的,因驚訝而微微張開的。
溫陵音全的瞬間繃了,連呼吸都在發。越瑤卻無暇顧及其他,只竭盡全力做出濃意的模樣迷敵人,假裝自己是一個合格的人。可的吻卻是不得章法的,甚至還不小心咬破了溫陵音的,令他悶哼一聲,但聽在他人耳中卻像是的
見他們吻的不可開,那名蓄勢待發的北狄人松了口氣,不僅放下戒備,甚至還看熱鬧似的朝兩人吹了聲口哨,用略顯生的漢話道:“真是風流佳人”
越瑤像是被驚醒般放開溫陵音,用連自己也惡心的聲音嗔一聲,紅著臉埋溫陵音的膛,似是在害。
溫陵音的心跳很快很快,像是急促的鼓點,慌而有力。
隨著那群北狄人進廂房談,越瑤這才長松一口氣,從溫陵音的懷中離開,長舒一口氣道:“哎,虛驚一場”
溫陵音久久沒有作,像是僵在那里似的。
越瑤疑,抬頭向溫陵音,只見他的臉依舊白皙英俊,但眼神卻有些迷離失神,耳尖更是紅得宛如滴。他下意識抬起修長的手指,在被越瑤咬破的地方了,而后又覺得不妥似的,猛地放下手背過去,不肯看越瑤。
越瑤納悶,擔憂道:“你沒事罷溫大人”
溫陵音的背影一,沒說話。
這是生氣了
上司一生氣,自己很悲慘。意識到這一點的越瑤有些慌了,又道:“溫郎”
溫陵音又是一,轉就走,還因為太過急促慌險些撞上廊柱。越瑤下意識扶了溫陵音一把,誰知溫陵音卻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甩開越瑤的手,連連后退兩步站穩。
越瑤一只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尷尬地了鼻尖,嘆道:“哎,方才是勢所迫,絕非故意輕薄,溫大人千萬別往心里去。”
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臺詞怎麼這麼耳不是戲文里的書生常用來調戲家小姐的麼
不對,要說也該是溫陵音說吧怎麼到一個姑娘家來解釋
越瑤小小糾結了一番,卻見溫陵音像是突然回了神,目總算恢復了清冷鎮定。他用手背抵著鼻尖干咳一聲,低嗓音道:“可以確定里頭的是北狄細作,先不要貿然行,繼續盯著,務必順著他們這條線出其他同伙。”
見他恢復了正常,越瑤方才的那一丁點忐忑即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出一抹明艷張揚的笑來,“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趕在東廠之前將這些細作一網打盡,重振錦衛雄風”
溫陵音沒說話,只著越瑤,清冷的視線明明沒有溫度,卻讓越瑤莫名覺得燥熱得慌。
“你要記得今日。”溫陵音突然道。
越瑤剛才放下的心立刻懸起,一臉莫名道:“記得什麼”
蕭長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又回到了洗碧宮。自出嫁后,已有半年多不曾回過這里了,一時間恍如隔世。
一旁拭案幾的新宮婢阿朱見蕭長寧醒來,忙不迭放下抹布,手朝外喚道:“冬穗姐姐,長公主殿下醒來了。”說罷,這個手腳麻利的小宮婢又湊過來,手扶起蕭長寧,說話的時候鼻翼翕合,連鼻頭上零星的雀斑也變得生起來,脆生生道:“殿下肚子一定了吧想吃些什麼,醪糟鴨信配水晶蝦仁粥好不好”
“都行。”蕭長寧坐著緩過那一陣眩暈,這才問端著臉盆進門的冬穗道,“冬穗,本宮怎麼又回到了這里”
冬穗給臉手,細聲道:“殿下在宮中突然暈厥,是陛下將您送來此,命太醫診治的。”
蕭長寧看了眼外頭的天,“都這麼晚了,快送本宮回東廠。沈玹并不知本宮來了這,若是回來找不著本宮,該著急了。”
“殿下,您可千萬別”冬穗忙扶住匆忙下榻的子,關切道,“沈提督就在殿外呢,他早就知道啦。”
一聽見沈玹就在殿外候著,蕭長寧更是心急,匆匆穿好繡鞋下榻道,“快,帶本宮去見他。”
沈玹果然就站在庭前的水榭中,一襲玄黑披風,威嚴拔,正同蕭桓小聲談些什麼。
蕭長寧止住了腳步,站在廊下觀,心想:沈玹和皇帝竟也有如此心平氣和的時候麼只是,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呢
正想著,沈玹率先覺察到了的存在,立即停下談,快步朝走去。蕭桓頓了一頓,隨即也跟了上來。
“醒了”沈玹應是匆匆趕來的,儀容還未來得及細細整理,甚至連袍都沒來得及換上,顯得風塵仆仆的模樣,但眼神依舊深,“該多穿件裳。”
蕭長寧一見他便笑,說:“不冷。”
沈玹沒說話,只自顧自解下披風罩在蕭長寧上。
蕭桓站在庭中,無言地打量著兩人片刻。蕭長寧了弟弟一眼,似乎在他眼里讀懂了什麼,失神了片刻方頷首笑道:“本宮子不爭氣,給皇上添麻煩了。”
蕭桓鼻子一酸,忙道:“阿姐好生注意。”
蕭長寧說會的,隨即又希冀地向沈玹,問道:“沈玹,你是來接本宮回去的嗎”
沈玹沒有即刻點頭,只手握住的指尖,沉穩道:“進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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