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路要翻越數道山嶺，可是對黃忠來說卻並非全無可能，而且這條路其實很近，不到水路的五分之一。一旦他們出現在朐忍，曹的後路就被截斷了，形勢必然逆轉。

孫策看著案上的地圖，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麼。

婁圭的分析沒錯，這的確是個可行的戰，也是軍師擬定的作戰方案之一。

婁圭的小心思，他也明白，說白了，還是希能給同爲南人的黃忠一個機會。配合左都護作戰，哪有配合天子作戰來的功勳顯著。如果有機會抓住曹本人，那更是奇功一件。

“從巫縣進攻魚復有幾條路？”

明知孫策看破了他的小心機，婁圭卻渾若無事，指著地圖，又解說起魚復、巫縣之間的形勢。

孫權佔據巫縣之後，已經備了水陸並進，進攻魚復的條件。只不過限於地形，不論是水路還是陸路，地形對吳軍都不利。

瞿塘峽就不用說了，雖然不過二十里，但水流峽窄，就是對吳軍的大型戰艦的天然限制，強行攻取，等於將戰艦送給對方打。

陸路更是險嶺。黃權已經在牛馬嶺構建了堅固的陣地，不付出重大傷亡，不可能得手。在牛馬嶺之後，至還有四五易守難關的險要之地。

這勢必是一場長期對峙的苦戰，任何指速勝的想法都是輕敵。

當然，這是在對手不犯錯的況下。如果曹大意，準備不周，也未必不可能一擊得手。只不過以他對曹的瞭解，這種可能實在太了。

孫策再次點頭。婁圭是曹的老朋友，他對曹的瞭解超出很多人，一點沒有輕敵的想法。

孫策想了想。“子伯，李異失守巫縣，會不會是曹事先預料到的結果？李異與沈彌、婁發等人一樣，是劉璋舊部，在蜀中向來不重視。按理說，在沈彌、婁發投降之後，還安排李異守巫縣，未免太刻意了。”

婁圭目閃，角了，出一笑意。“陛下這麼一說，臣覺得也有些道理。這李異之前曾在水戰中被長沙王擊敗過，如果曹想易將守巫縣，那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

“所以你一直不贊長沙王攻巫縣？”

婁圭笑容一僵，訕訕地點點頭。“臣……愚鈍，擔心這是曹的詭計，不敢冒險。”他隨即又道：“不過形勢已變，左右都護及天竺、安南、安東三都督都已經完對益州的包圍，長沙王此刻攻取巫縣，不爲無益，是臣太謹慎了，險些錯失戰機。”

孫策輕叩案幾，笑而不語。婁圭是老狐貍，他早就猜到了曹可能的心思，但他一直沒對孫權說，也許是知道說了也沒用，也許是藏了一手，故意讓孫權難堪。

至於這是他看出了他們兄弟之間的不睦，故意迎合聖意，還是純屬個人習慣，那就不好說了。

孫策又和婁圭說了幾句，瞭解了一些況，這才讓他去休息，命人將孫權了進來。

孫權在外面曬了半天，滿臉油汗，連領都溼了，神狼狽。進了艙，他也不敢席，躬著，站在艙門口，低著頭，用眼角的餘打量孫策。

孫策打量了他片刻，指指對面的坐席，淡淡地說道：“坐。”

孫權屏著呼吸，規規矩矩地席，拱手施禮。“謝陛下賜座。”

“母后的懿旨，你應該收到了。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是繼續作戰，還是去倭國爲王？”

在那剎那間，孫權幾乎想答應孫策，離開戰場，回到長沙，或者去倭國爲王。

倭國也是海外，他可以按自己的計劃行事，想徵多兵就徵多兵，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可是話到邊，他又咽了回去。

努力了這麼久，終於再次擁有指揮萬人作戰的機會，終於可以證明自己，怎麼能臨陣逃？

孫權嚥了兩口唾沫，反覆斟酌用詞，調整好語氣，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激。“臣弟向皇兄承諾過，打完益州，不論勝負，臣弟就回長沙，娶妻生子，安富貴。臣弟雖才淺德薄，卻不敢失信於皇兄。”

孫策早就知道孫權會是這個答案，倒也沒多說什麼，取過地圖。

“說說看，你準備怎麼打？”

孫權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孫策會這麼爽快，而且是在他捅出這麼大婁子之後。

見孫權看他，孫策苦笑。“我勸得了你嗎？”

孫權訕訕地乾笑了兩聲，顧左右而言他，取過地圖，說起自己的方案。他在外面曬了半天，心又張，口乾舌燥，聲音沙啞。孫策見了，也有些不忍，提起水壺，給孫權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了再說。孫權捧著杯子，小心翼翼的呷了兩口，這才覺得嗓子舒服了很多。藉著這個機會，他調整了一下緒和思路，再說的時候就順暢多了。

孫權的方案和婁圭大同小異，只是他將重點放在了陸路強攻上。這段時間，他對附近地形做了詳細的瞭解，攻克巫縣後，又拿到了巫縣的地圖，把握更大。

水路限，孫權建議將進攻的重點放在陸路。除了牛馬嶺之外，還有幾條可選的山路。雖說都有利於防守，不利於進攻，但雙方戰力相差很大，並非全無取勝的可能。

蜀軍兵力很多，但兵源複雜，除了曹率領的中軍之外，大部分戰鬥力不強，也沒有多爲蜀軍拼命的心思。他們之所以聽曹號令，阻擊王師，很大程度上是了曹的欺騙，不知道吳軍的真正實力。一旦上陣，真正與吳軍了手，知道雙方的實力懸殊，他們就知道自己的愚蠢，很可能士氣崩潰，一即走。

這一點，他深有會，前有沈彌、婁發，後有李異，都是如此。這幾個人還是長年征戰的宿將，戰力不過如此，那些幾乎沒有上過陣，更沒有與吳軍鋒經驗的益州大族部曲又能強到哪兒去？

說白了，這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罷了，本不能與吳軍銳相提並論。作戰謹慎一些是應該的，可是過於謹慎，難免錯失戰機。就像這次，如果不是之前與李異過手，知道李異部的戰鬥力有限，他也不可能下定決心，奇襲巫縣，自然也不可能有現在這個局面。

“既然李異所部戰鬥有限，你還打算用他們？”

“正因爲他們戰鬥力有限，臣弟纔打算用他們，示敵以弱。若是用我大吳的銳，曹反倒不敢掉以輕心，嚴防死守，無隙可趁。”孫權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況且李異所部經臣弟挑撿，再加以訓練，還是有一部分可用的。如此，方能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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