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宓起了個大早，找幾個相的將領聊天，試探他們的態度。

結果讓他大失所。

雖然所有人都承認吳軍的實力很強，要超出蜀軍不，卻沒有人認爲吳軍能在三天之拿下天嶺。事實勝於雄辯，朱桓、紀靈等人番上陣，打了幾個月，也沒能拿下天嶺，只能一步步的吞食。呂範、張燕攻赤甲城也沒取得實質的進展，地利的重要一再得到確認。

他們一起上，就能在三天得手？這顯然是虛張聲勢的訛詐。

孫策喊得越兇，越說明他心虛沒把握。

即使秦宓告訴他們，曹昂、曹仁先後戰敗投降，益州已經門戶大開，只剩下魚復、江州，大勢已定，還是沒人肯投降。

最後還是張裔和他說了一句真心話：不是不肯降，而是不肯這麼投降。孫策欺人太甚，一點面子都不給，就這麼束手就擒，任人宰割，誰願意？再說了，吳軍再強，也不可能在三四天時間拿下天嶺。他之所以如此大言，應該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麻煩，只能虛言恫嚇，希我軍不戰而降。

比如說消耗太大，難以支撐。

比如說世家的反對太激烈，不得不力一搏。

一席話，說得秦宓都不自信了。從天嶺的形勢來看，就算吳軍戰力很強，三四天拿下天嶺也不太可能，孫策的威脅明顯有誇大其辭的份。而張裔提到的幾個可能，他也略知一二，並非捕風捉影。

秦宓的勸說不僅沒能功，反而激起了蜀軍將士的同仇敵愾，諸將紛紛請戰，要求與吳軍一戰，挫其銳氣，證明蜀軍並非俎上魚，只能任人宰割，然後再作計較。

換句話說，不是不可以投降，但什麼條件也不講就投降，門都沒有。

時間迫，曹隨即調整陣地，加強部署。考慮到這很可能是生死之戰，激烈前所未有，曹將親衛營以外所有能用的兵力都安排上陣，各種資也都足量發放，免得屆時因增援不及時而失利。

在蜀軍調兵遣將時，吳軍也開始大規模調。

在此之前，吳軍雖一直在進攻，卻沒有全力以赴，前後左右四將軍及水師督麋芳分作兩個戰場，番上陣，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練兵、練將。可是這一次，吳軍顯然要真格的，不僅全部出戰，就連孫策本人都親自趕到了天嶺。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孫策之前也來過天嶺，卻只是帶著軍謀們遠遠的觀戰，實地考察諸將的部署。這一次卻帶來了最銳的兩個親衛營——許褚指揮的武衛營、典韋指揮的武猛營，在嶺上列陣。

到目前爲止，武衛營、武猛營還沒有正式參戰，但蜀軍從曹到普通士卒，都沒人敢掉以輕心。他們都知道潘華和北堂羽，這兩人原本就是許褚麾下的虎士，曾讓錦帆賊甘寧吃過苦頭，在之前的戰鬥中表現很突出，給蜀軍將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八千個潘華、北堂羽同時上陣，會是什麼樣的覺？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要打起全部神應對，否則就是和自己的命過不去。

武衛營、武猛營的戰旗出現在天嶺，就像兩塊巨石，沉甸甸的在了蜀軍將士的心頭，讓人不過氣來。

曹不敢大意，帶著親衛營趕到前沿陣地，近距離觀察孫策的向。

孫策登上大樹嶺，幾個月前黃權反殺孫權的戰場。

經過兩個多月的反覆爭奪，大樹嶺已被吳軍攻下，陣地推進到西側兩裡多地的椿樹嶺。椿樹嶺是通往魚復城的最後一道關口，過了椿樹嶺，便是東瀼溪的源頭，可以順著溪谷直達白帝城。

朱桓、紀靈都嘗試過強攻椿樹嶺，鑿穿蜀軍防線，然而效果都不太好。兩嶺之間是一道東北——西南走向的谷地，不到兩百步之間，落差百餘丈，陡峭難行，對進攻方極爲不利。

守椿樹嶺的正是黃權。

雖然丟失了大樹嶺，但幾個月的戰鬥，面對朱桓、紀靈的番攻擊，他還能守住椿樹嶺，便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他也因此長爲蜀軍中不多見的年輕將領，足以與張任、嚴比肩。

大樹嶺反殺孫權，便是他諸多戰績中最顯赫的一件。

看完大樹嶺戰場，孫策來到嶺西，遙對面椿樹嶺上的蜀軍陣地。

孫策之前就看過相關的地圖，知道椿樹嶺的形勢和黃權的部署，可是此刻臨其境，他還是要爲黃權讚一聲好。黃權將弓弩、拋石機陣地安排在了椿樹嶺的半山腰上半段，以確保他可以威脅到進攻的吳軍，吳軍卻無法摧毀他的陣地，立於不敗之地。

很顯然，這是經過計算，反覆調整的陣地，將地利發揮到了極致。

這是吳軍的作戰習慣，卻在一個蜀軍將領手中出現了，而且毫不弱於吳軍將領。

“年輕人就是學得快啊。”沮授慨道。

“可惜曹麾下將領數十人，如黃權者不過二三子。”孫策笑道：“獨木不林，他縱使渾是鐵，又能打幾釘？”

他轉對朱桓、紀靈說道：“這個骨頭留給朕，你們去吃。三天時間，能拿下陣地嗎？”

朱桓、紀靈相視而笑，拱手笑道：“謝陛下賜。除夕之前，必能合圍椿樹嶺，再與黃權戰一場。”

孫策笑著點頭，又對朱桓說道：“你辛苦一些，先擊破張任，接應婁圭。”

“唯。”

“紀卿，你得手之後，不用來椿樹嶺，穿曹後，切斷他們的退路。小心些，不要被曹打了埋伏，這老賊狡猾得很。”

紀靈躬領命，正要說話，一旁的郭嘉手一指。“陛下，那老賊就在對面呢。”

孫策擡頭看去，只見對面的山嶺上來了一隊人，其中有一頂麾蓋，正是蜀王專用儀仗。看來曹收到了消息，不放心黃權，親自趕過來了。

“那你們可要小心些，這老賊最好襲。”孫策想起當初兩人在南城外的山坡上相見，曹伏弩，打算襲擊他的事，忍不住哼了一聲。他把當年事說了一遍，再次提醒諸將小心。

諸將都有些驚訝，七八舌的罵曹詐臉。

紀靈聽得最認真。剛纔孫策就提醒他小心，此刻又講這個故事，用意很明顯。眼看著益州之戰就要大捷，這時候可不能出意外。

——

曹在山坡上站定，瞇起眼睛，看著對面山嶺上的吳國君臣，心中忽然不安。

接到秦宓的彙報之後，他一直在準備迎戰。可是當他真正與孫策面對面的時候，卻發現這件事有些古怪。他承認吳軍實力很強悍，真要不惜代價，全力以赴，拿下天嶺也是可能的。只是除夕之前……這未免有些誇張。

出了什麼樣的事，讓孫策如此決絕？

以孫策目前的威，似乎沒有什麼原因能夠讓他如此窘迫，不留後路，非要在除夕之前拿下天嶺。

趕到魚復過年嗎？這實在太可笑了。曹仁已降，江州被圍，孫翊、孫尚香南北夾擊都，只剩下魚復一城，蜀國滅亡是遲早的事，本不差這幾天。

曹心有所，轉看向法正。“孝直，這兩日可曾接到江州的軍報？”

法正微怔，隨即臉大變。這兩天，他沒睡一個囫圇覺，全力協助曹部署陣地的同時，又派人聯絡彭羕，要他做好襲孫策的準備，哪有心思關注江州的事。

然而，這絕不是江州不重要。相反，江州非常重要。一旦江州失守，吳軍順江而下，魚復城就失守了。

天嶺、瞿塘峽能擋得住西進的孫策，卻擋不住東下的周瑜、黃忠。

“大王，孫策這是……”

曹一擡手，打斷了法正，不聲的搖了搖頭。他明白了孫策的詭計，但他無計可破。此時此刻，他本不可能增援江州，既沒有兵力，更沒有時間。

江州危矣。

這豎子……太險了。都到這時候了，還不忘這些小伎倆，不放過任何一點機會。

曹打量著對面的孫策，眼神微。

——

黃忠、周瑜共五萬大軍，包圍了江州（重慶）。

江州在後世有山城之名，地勢起伏很大，又當西漢水江之，雖不如魚復險固，卻也是易守難攻的地形。曹當年蜀時，戲志才就認定江州是險要之地，建議曹在此築城。只是曹當時沒想到孫策會這麼快進攻益州，手頭又比較張，沒有立刻施行。

孫策西進，曹率部進駐魚復，這才意識到當初戲志才的先見之明，命夏侯惇在江州築城，當作東部防線的樞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