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心中狂喜。他聽懂了孫翊的意思，激得連聲音都有些抖。他一把抓住孫翊的手。“叔弼，這是皇兄的意思嗎？”

孫翊盯著孫權看了片刻，搖搖頭。“是我和小妹的意思。”他頓了頓，又笑道：“二兄，不是做弟弟的張狂，有一句話，我真心想提醒你。如果不中聽，你可不要生氣。”

“你說，你說。”

“富春孫氏本不是什麼世族，能有今天，全賴父親勇猛，皇兄英明，才得了天下。如今雖說天下太平，可是要那些世族真心承認我孫氏，恐怕還需要些時日，所以皇兄什麼權都可以放，兵權絕不會放。他一個人管不了那麼多，必然要依賴你我兄弟。如果你堪大用，他怎麼會不用？”

“呃……”孫權無地自容。

“我沒有別的意思。”孫翊自知失言，連忙解釋。“皇兄不是否認你有用兵之能，他只是擔心你能否指揮萬人以上的大戰。你征戰多年，應該知道這兩者之間的區別。”

孫權閉著脣，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嘆息道：“你說得沒錯，皇兄說得也沒錯，我能力以限，不是能指揮萬人的大將。這是天賦所限，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

“這就對了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也不是能指揮的人多就一定好。你應該清楚，像平定益州這樣的大戰畢竟不多，以後天下太平，大戰更。就算是征戰海外，也不是每個蠻夷之國都能和益州相提並論，並不是每次都需要萬人規模的大軍。只要戰運用得當，兩三千人的銳反而更有機會。”

孫翊拍拍孫權的肩膀。“你以往的戰績中，這樣的勝績還是不的。”

孫權若有所思，連連點頭。他想了想，隨即又道：“叔弼，那我該怎麼辦？”

孫翊咧而笑，挑了挑眉。“你知道關雲長的故事嗎？”

——

初伏日，孫策蒞臨孫堅祠，參與祭祀。

函封的士燮兄弟首級被擺在孫堅的靈位前。曹仁從趾退卻後，士家兄弟再也不是太史慈、甘寧的對手，全部被殺，無一網。

孫權在孫堅靈前放聲大哭，追悔當年孟浪，以致孫堅陣亡。

他一邊哭一邊說，傷心絕，上氣不接下氣。

見孫權幡然醒悟，如此自責，吳太后又高興又心疼，淚珠兒忍不住下落。有心爲孫權求，又怕孫權不能長，將來故態復萌，再闖出禍來。這次運氣好，只是斷了，下次也許就送了命。

祭祀後，孫權上書請罪，言辭懇切。

孫策對孫權的態度表示讚賞，卻一直沒有進一步的表示。

孫權也不氣餒，用心研讀戰報，並將研讀心得寫文章，公開發表。他又將孫堅、孫策歷年戰事編纂集，繪製圖表，加以解說，先後寫了十幾篇文章，獲得了包括朱儁在的不宿將讚譽。

他的努力最後收穫了回報。

七月初，孫策班師回建業，召孫權到行在，兄弟倆談了一次。談了些什麼，沒有外人知道，最後的結果是孫權隨駕回京，主持編纂春秋以來戰史。初步估計，需要三年左右。

——

八月，孫策返回建業。

孫策下詔，召集三公九卿、三院商討政務，主要針對建國以來的政務、軍事得失進行研討，調整大政方針。隨著秋收結束，各郡縣的上計吏陸續赴京，參與研討，獻計獻策。

很快，孫策公佈了對蜀國君臣的安排。

曹爲譙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駐京師，奉朝請。職樞院，爲祭酒副。

曹昂爲衛將軍，統兵千人，屬中軍。

陳宮爲蜀相，封雁鳴亭侯，食邑兩百戶。

曹仁、曹洪等人皆得封侯拜將，食邑三五百戶不等。

相比之下，益州籍的文武收穫寥寥，資格最老的張任、嚴位不過偏將軍，黃權、狐篤等人只是校尉、都尉。消息一出，益州人然大怒。他們不敢非議朝廷，卻對曹父子恨之骨，大罵他們坑了益州人。

有人當衆揚言，要刺殺曹，爲益州枉死的百姓報仇。

曹稱病不朝，閉門謝客。

曹昂上書自免，請求回府保護家人，被孫策嚴辭否決。無奈之下，曹昂只得委託曹真、曹休保護曹。其實建業城的治安很好，所謂刺殺曹也只是上說說，實施難度極大，尤其是曹閉門不出的況下。只是這種被人盯著的日子實在不好過，曹明知孫策在整他，卻無可奈何。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約半年多。

——

大吳十年，三月初二，上巳節的前一天，曹正在院子裡天，曹真來報，陛下駕臨。

曹吃了一驚，盯著曹真看了又看，確認曹真不是開玩笑。

曹真哭笑不得，正想解釋，門外響起爽朗的笑聲，孫策大步走了進來，揮揮手，示意曹真退下。曹真不敢怠慢，躬施禮，退了下去。

孫尚英聞訊趕來，向孫策行禮。孫策和寒喧了幾句，又和曹琬聊了聊，也讓他們退下了。

“曹卿，過得還好嗎？”孫策笑瞇瞇地看著曹。

“好得很。”曹一攤手，故作瀟灑。“賴陛下恩賜，食無憂，兒孫繞膝。春夏讀書，秋冬獵，人生至樂，不過如此。”

“當真？”

“陛下面前，豈敢虛言，句句屬實。”

孫策微微一笑。“還是袁將軍說得對，你裡沒真話。”

曹不以爲忤，大笑道：“陛下，你說的那個袁將軍也沒幾句真話。”

“你小心些，也許他半夜就來找你理論。”

“臣不怕他來，就怕他不敢來。”

面對臉皮超厚的曹，孫策倒也沒什麼辦法。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文書，遞給曹。曹接過，卻沒有立刻打開，疑地看著孫策。

“陛下，這是什麼？”

“玉門軍報。”

“玉門？”曹眉頭微皺，打量著手中的軍報。“陛下，臣對玉門事務一無所知，怕是不能給陛下任何有益的建議。”

“不要急，先看看再說。”

曹沒有再推辭，打開軍報看了一遍。軍報的容並不複雜。

不久前，趙雲出居延，與劉寵、牛輔合兵出擊，大破鮮卑。這一戰總而言，戰果甚佳，但劉寵的收穫卻不大。一是他本人年紀大了，不太適應長途奔襲的勞累，跟不上趙雲、牛輔等人的節奏。二來他麾下的劉氏子弟大多從小驕生慣養，如今形勢變了，他們不得不自力更生，雖說努力，畢竟不如那些從小習慣了辛苦的士卒耐戰。

一場大戰，劉寵收穫不多，損失卻不小，意識到玉門督這個責任對他來說太重了，上書請旨，要求致仕歸老，請朝廷別派能將。

曹看完，疑不已。“陛下以爲臣可任？”

“你覺得呢？”孫策打量著曹。曹今年五十一，但很好，可能和他這十幾年一直貓在益州，沒有經過太多的惡戰有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比歷史上活得更久一些。

曹沉不語。他的確心，但是玉門太遠了，他又這把年紀，去了還能不能回來，他心裡沒底。

孫策又道：“曹卿知道朕與劉寵的約定嗎？”

曹搖搖頭。

“朕與劉寵約定，十年之，玉門之外由他做主。十年之後，他需要遷徙到蔥嶺以西。當然，在他向西遷徙的這十年，朝廷會盡力協助他，爲他提供糧草、軍械，路上的利潤也會優先供應他，讓他能養活自己。按照計劃，如果可能，三十年後，他可以在蔥嶺以西再建劉漢。”

曹很驚訝。“再建劉漢？”

“天下很大，百年之，不可能盡爲我大吳所有。與其留給蠻夷，不如給劉氏一個機會。當然，朕只提供機會，不保證他們一定能功。”

“三十年後，劉漢若能再興，誰爲天子？”

“如果一切順利，十年後，朕會將叔同之子送到西域。”

曹略加思索，一口答應。“臣願去。當初臣便立志爲朝廷平涼州，封侯，拜徵西將軍，如今蒙陛下恩賜，一償所願，豈能推辭。與其將這十年荒廢在建業，不如去西域一搏，報獻帝知遇之恩。縱使馬革裹，也不枉此生。”

孫策早就知道曹會答應，放聲大笑，調侃道：“這時候不說春夏讀書、秋冬獵了？”

“臣此去，要讀天地之書，西北天狼。”曹也放聲大笑。

——

三月末，曹起程西行，遠赴玉門，曹仁等人隨行。

詔書公佈後，劉主請纓，願與曹同行，一起去西域打拼。

益州牧荀彧、蜀郡太守陳宮收到消息，也上書請詔，請求隨曹西征。

孫策一一應允，置酒爲曹壯行。

曹一路西行，隊伍不斷壯大，不心念漢室，或者自覺在新朝難以出頭的人紛紛加曹的隊伍，想去西域一展手，賭一個前程。

——

《大吳通鑑》節錄：

大吳十一年，經過一年多休整的五大都督再次起程，向外開拓。

大吳十二年，安南大都督太史慈平定日南，建安南水師。安東大都督甘寧以夷洲爲基地，乘船海，東南行二千里，所過屠戮。

秋，長沙王孫權主持修纂的戰史完，共三十卷，五十餘萬字，圖文並茂，深歡迎，被列爲各地講武堂必讀書目。孫權因功，轉東瀛王，統兵八千，由三韓渡海，東瀛邪馬臺國，其妻巫山神與倭王卑彌呼鬥法，不分勝負。孫權遂以立足東瀛，其餘小國不服，孫權麾兵征討，各有勝負，連年不休。

大吳十五年，天竺大都督周瑜平定撣國，觀海賦詩。

大吳十六年，遷都，建五京。以爲中京，建業爲南京，薊爲北京，東海爲東京，長安爲西京。

大吳十八年，天竺大都督周瑜飲馬恆河，傳檄而定天竺全境。

大吳十九年，安東大都督甘寧征服爪哇，因殺戮過重，蠻夷反叛，甘寧傷，不治亡，夷洲以外皆反，東南開拓挫，引發爭議，並形一個全國上書議政，史稱爪哇大議。

大吳二十年，帝命右都護孫翊統兵出征，並以朱桓接任安東大都督，水師五萬出征，平定東南叛。

夏，曹出蔥嶺，與貴霜戰於兩河之間，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冬，請詔立漢，爲吳西藩，史稱季漢，漢獻帝子劉馮爲帝，曹爲大將軍。

大吳二十五年，立皇嫡子孫紹爲太子，前首相張紘爲太傅，前史大夫鍾繇爲傅。

同年秋，帝出海，到爪哇，與右都護、爪哇王孫翊會。

大吳二十七年，帝巡天竺，與天竺大都督周瑜共敘當年事。

大吳二十八年，左都護孫尚香出蔥嶺，與季漢聯兵。

大吳三十年春，左都護孫尚香與帕提亞二十萬戰於鹹海西岸，對峙半年。秋，漢大將軍曹奔襲帕提亞蠻夷義從，子曹彰先登，焚其輜重。帕提亞軍，孫尚香趁勢進兵，火燒連營，斬首七萬。

帕提亞崩潰。

大吳三十五年，東瀛王孫權遇伏，臨陣戰歿，子孫登請詔附。

秋，皇長子、徵東大將軍孫捷率部東征。冬，以水師五千大破倭兵於大海之濱，築城，爲東京。

大吳四十四年元旦，帝傳位太子，乘巨舟出海，不知所蹤。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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