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之前的說笑聲杯聲消逝殆盡,靜寂得可怕。
這樣當衆質問不留面,還是第一次。
終究,要去面對。
秦驚羽彈去袖上的酒漬,淡淡應道:“你該記得,朕在雪山時對那卓頓大祭師和桑族長許下的尋回聖水的承諾,雖然當時是迫於形勢,無奈答應,但君無戲言,朕一直都記得的。還有風如嶽,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當早做防備。”
“這只是藉口!”雷牧歌拳頭握,指節泛白,格格作響,“你以爲我不知道麼,南越在調遣軍隊,意北上!”
“雷將軍!”楊崢與張義明見勢不妙,趕上來拉他,口中不住賠笑,“雷將軍喝多了,說胡話呢,陛下別跟他計較——”
“都給我走開!”雷牧歌肩膀一聳,稍一使力,兩人登時噔噔後退,要不是諸將羣起相扶,鐵定直摔出去。
“雷將軍喝多了,來人,將他扶去房間休息。”秦驚羽沉沉開口。
人倒是刷刷上來不,但看著那怒髮衝冠的模樣,高偉拔的軀,誰敢上前手?
“好了,雷,別耍酒瘋,坐下來吃菜。”李一舟笑嘻嘻過來,手還沒到他的胳膊,就被一把拂開。
“今日當著大家的面,我只問陛下一句話。”看得出,他臉上的怒火只是勉力支撐,怒容之下,是期冀,還是痛楚,不得而知。
秦驚羽清了清嗓子,在衆人睽睽注視下,淡淡啓口:“說吧,什麼話?”
“事到如今,陛下還是要執迷不悟,一意孤行嗎?”他眼神凌厲,卻暗藏失。
這句話,不僅是在質問的北上之行,更是在質問的抉擇。
“是。”秦驚羽不躲不避,對上他的眼。
“昏君!”他揚起手,只聽得啪嗒一聲,臉頰上沒有臆想中的疼痛,卻是他的酒杯落地,四分五裂。
雷牧歌目深沉著,眼底火焰跳躍,忽如狂風暴雨般收手轉,奪門而出。
“雷!雷!”李一舟追出去,低了聲音絮絮安,“你也知道那子,沒心沒肺的,吃不吃,一筋執拗到底,又何必當衆發難……”
倒苦了屋衆將,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驚疑不定,坐如針氈。
“愣著做什麼,大家喝酒!”秦驚羽拿起酒壺,徑直斟滿了往裡灌。
“是,是,喝酒,喝酒!”
“陛下向來與部屬親如兄弟,打一片,這算什麼,我還見過陛下拍桌子罵孃的時候呢!”那邊,楊崢拎個酒壺遊走於席間,四說笑,終於將張氣氛安下來。
“拍桌子罵娘?我怎麼不知道?”銀翼了句。
“也就是某回坐船遊湖,大傢伙在樓下正喝得開心,忽然聽得樓上哐當作響,我大著膽子上去一問,原來是陛下跟……”楊崢頓了下,笑道,“嗯,好像是意見不合,掀了桌子……”
掀桌子?
倒是符合一貫的風格,只是腦袋有些漲,不太記得了。
不知不覺喝了好幾壺,雖然不致醉倒,但總歸是不太舒服。
被銀翼與楊崢一左一右扶著回去寢室,腳步虛浮,心裡倒是清醒。
長久以來,雷牧歌就像的兄長,的摯友,沒有,卻有,就這麼斷然割裂,也會疼,也會傷,也會難。
但,長痛不如短痛,終究有這麼一次。
蕭焰啊蕭焰,爲了他,已經辜負良多,放棄良多,所剩無幾了。
勿要,相負……
躺在牀榻,輾轉難眠,似夢似醒中,聽得外間腳步聲聲,由遠及近。
李一舟的聲音氣急敗壞傳來:“我沒追上雷,他騎馬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只怕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