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雷牧歌……

秦驚羽怔怔看著他，將近三月不見，他黑了，瘦了，但面容依然俊朗，眼神依舊明亮，眸底更多了些莫名複雜的神采。

“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而且，再也不走了。”

雷牧歌說完這句，仰頭朝向穆雲風：“都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不過娘娘放心，我人已經回來，從今以後，我會寸步不離守在邊，再不會把弄丟了。”

穆雲風含淚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這就和父皇商量，儘快把你們的婚事辦了，形式上也許會委屈你，你不要介意……”

“沒關係，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和羽兒在一起，這是我期盼多年的心願，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好孩子，我沒有看錯你……”

聽得穆雲風哽咽出聲，秦驚羽蹙眉，清晰道出：“我反對——”

“你反對？你憑什麼反對？你真的了魔了，這樣喪心病狂，執意要拆散這個家，要活活氣死我們，是不是？”穆雲風憤怒至極，高高擡手，“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是非不分不知好歹的孩子？”

“娘，你打吧，打死我吧，但今日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答應。”跪在原地，頭顱低垂，背脊卻得筆直，“我是人，不是品，我有權利選擇我自己的人生。”

“哈哈哈……”穆雲風怒極而笑，如若冰刀刮骨，聲音尖銳刺耳，“過去那麼多年，我們何曾管束過你，阻止過你，而結果如何？遍鱗傷，奄奄一息，像個破娃娃一樣被帶回來……我問你，這就是你自己選擇的人生嗎？”

“那些都過去了，娘，都過去了……”秦驚羽伏在地上，口像火燒似的痛，那些塵封的，模糊的，早已經被埋在過去的傷疤，這樣輕易地無地被人揭開，而這個人，竟是脈連心的孃親！

“我也希是過去了，可是你，竟在重蹈覆轍！你……你……”穆雲風指著，手指抖，子也在不住發，臉蒼白，搖搖墜。

“娘！”

秦驚羽倉惶起去扶，穆雲風猛力揮開的手，後退一步，斜靠在雷牧歌過來攙扶的手臂上。

“好了，都別說了……”牀榻上，一直沉默的秦毅輕輕擺手，虛弱道，“牧歌，你送羽兒娘去偏殿歇息，我有話問羽兒。”

“是。”雷牧歌關切看一眼，眸似有些不明白的東西，脣邊還殘留著一淡淡的漬，卻再無多話，扶著穆雲風慢慢走出去。

秦驚羽繼續跪著，直到門外腳步聲消失，完全靜止下來，秦毅才徐徐啓口：“那個蕭焰，你對他是什麼樣的？”

“我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堅定。

回來天京，每一個惺忪醒來的清晨，每一個沉沉睡的夜晚，想念的人，不是別人，是他。

是他，從來都是他。

秦毅哦了一聲，並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他對你好嗎？”

“他對我很好。”秦驚羽看著他平淡無波的臉，心頭一，想了下，又補充道，“他爲我做了很多事，還不惜與他大哥反目，一舟送回來的藥草，也是他給的。”

“那牧歌呢？你準備怎麼辦？”

秦驚羽垂下眼睫，低道：“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但他沒接，我會再找他。”

秦毅嘆了口氣：“當年牧歌救你回來的當天，你還昏迷不醒，他就向我們求親，還將他雷府祖傳的玉玦給了你娘作爲定親的憑證，他說你答應過他，只要你能活下來，你就嫁給他。”

竟有此事？

秦驚羽張了張，腦子裡卻是一片茫然：“我說過這樣的話嗎……我怎麼不記得……不記得……”

知道父母向來對雷牧歌惜看重，一直以來，也是順著他們的心意，默認這樁婚約，以爲，以現有的份，親的時間，還遙不可及……

可爲什麼，會是自己親口提出親事？

母妃的震怒相，父皇的鎮定發問，還有雷牧歌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複雜神，到底是因爲什麼？

有什麼事，是不知道，被矇在鼓裡的？

“我聽說，這次是西烈皇帝蘭棠陪你回來的？”

“呃？”秦驚羽著作痛的額，不經意聽到這句，有怔忡。

秦毅想了想道：“你和你外公好像是他銀翼，是這個名字吧？”

“是，我們習慣了，改不過來。”秦驚羽笑了笑，心變得輕鬆起來，也許是要試著改口了，他現在是一國之君，早不是當年孤傲的狼小子，“外公跟他也好久沒見了，我想讓他多陪陪他老人家，過陣我就催他回西烈去，我也不想他手下那幫老臣哭鬧著來找我要人。”

秦毅追問：“只是讓他陪你外公嗎，不是陪你？”

秦驚羽沉默一會，不是不知道銀翼的心思，但是……

彷彿已經知道的答案，秦毅搖了搖頭，輕嘆道：“我知道的，還有一個程十三，當年他匆匆進宮來報訊，更不顧一切急著先去南越救你，聽說後來還險些墜崖死，他對你，也算是真心。”

“十三，他只是朋友，我的好朋友，他吉人天相被人救了，還因禍得福，當上了黑龍幫的幫主。”

“李一舟對你也很特別，每回你外公吩咐太醫署煎的藥，都是他親力親爲。”

“一舟他即將爲軒轅敖的乘龍快婿了。”

“我知道我這是舊話重提，但是——”秦毅攏著眉頭，盯著道，“即使有這麼多人，一心一意待在你邊，都還是阻止不了你，上他麼？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父皇？”秦驚羽見他面古怪，口中喃喃自語，生怕是病發作，驚跳起來，“父皇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別說話了，我這就去外公來！”

秦毅拉住的手，微微皺眉：“那個蕭焰，到底有什麼好，讓你這樣死心塌地……”

“我不知道。”秦驚羽苦笑。

邊不乏優秀男子，但就是偏偏喜歡他，上他。

不是一見鍾，卻終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這大概就是天意。

想得默然，秦毅也是似是陷回憶當中，半晌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嘆道，“你聽著，羽兒，你娘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爲你好……”

“我知道的，父皇。”

“你不要怪，你的終大事，我會跟好好商量，或許，等我好一些之後，找個機會見見他……”

“父皇？你說的是真的？真的嗎？”秦驚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住那隻枯瘦的手掌，喜極而泣，“你真的願意見他？”

秦毅輕輕點頭：“我想我該當面問問他一些事。”

“嗯，他現在應該在路上了，很快就會來天京。”秦驚羽抹著眼睛，咧開笑道，“你會喜歡他的，父皇，一定會的。”

回寢宮的路上，秦驚羽一掃之前的沉鬱，腳步輕快，不時微笑。

萬萬想不到，父皇的態度會與母妃截然不同，他竟沒有勉強，而是願意召見蕭焰。

其實，若是拋開這些家國仇怨，單看他的份、樣貌、資質和人品，確是人中龍，半點不比父皇所說的那幾位差。

了臉，腳下轉了個彎，拐向太醫署。

太醫署裡只找到了外公穆青，銀翼去了山莊理事務還沒回來，仔細詢問了父皇的病，順便討了點去淤生的藥膏，這才又踱回去。

此時天已晚，寢宮卻是燈火通明。

推開虛掩的房門，如所想，一道高偉拔的影立在那裡。

“我娘怎麼樣了？”張口就問。

“娘娘跟我說了會兒話，緒好了很多，後來宮人抱了昊親王來，我就告辭了。”

秦驚羽聽得鬆了口氣，誰都知道元熙是個開心果，有他在旁逗樂，母妃這氣也消得快些。

將袖中的藥瓶拿出來，有些過意不去：“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幫我捱了一掌，我在外公那裡討了藥來，你帶回去，記得每天都要抹……”

母妃當時氣得不輕，那一掌暗含力，要不是他及時衝上來以相替，只怕會被打得暈過去。

雷牧歌看了看手裡的藥瓶，卻不手接過：“你現在就幫我抹。”

秦驚羽撇撇，心裡著實有愧，便也不矜持，扯開瓶塞，手指蘸了些許藥膏，在他微微紅腫的臉頰上輕緩按。

“你怎麼不問問我，這段時日到哪裡去了？”他忽然問道。

秦驚羽作沒停，給他抹完，又對鏡在自己臉上抹了點，收好藥瓶塞在他掌中：“管你去哪裡，總歸現在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