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臺的護士正在打瞌睡，聽到腳步聲醒了，看看他們，“你們是家屬嗎？來探訪老人的？”

王驍歧應了一聲，許意濃心裏跟著沉了一下。

護士把登記本往臺上一放，“來，登記一下。”又看看時間提醒，“我們八點半結束探訪，晚上老人家都要休息的呀，你家老人不休息別的老人也要注意，以後最好早點來。”

王驍歧簽了字，“知道了。”

護士收回本子合上，“你們走路話靜點兒啊，時間別待太久。”

“嗯。”

許意濃在一旁聽著整個人突然就定住了，等王驍歧再次挪步不再慢吞吞的了，而是快步跟上，生怕跟丟了似的，一出聲便是止不住地發，“是，是……？”可那個詞卻像卡在了嚨，怎麽都不出口來。

王驍歧隻往前走不話，甚至看不清他的表。

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他踏進那間養老房的，一進去就有一難以言的味道撲鼻而來，一共四張床鋪，中間連遮擋的簾子都沒有，四個老人的床就這麽隻隔了一張座位的距離挨著。

這會兒們都躺下了，有的已經睡著了，有的在不停咳嗽，還有的在聲哼哼，也不知是哪裏疼。

兩人均不自覺放輕了腳步，王驍歧徑直走向靠窗的那張床，雖然窗戶都閉著，但卻是那種很老式的金屬外推窗，上麵的漆早就斑駁地掉落，外麵的風從四的隙裏呼呼灌進來，本擋不住什麽，即使隔著段距離許意濃都能覺到自己被微風吹起的發在頸間來回輕。

突然又響起一陣咳嗽聲，悉的聲音讓許意濃的心不由自主地跟著一，順著王驍歧的視線看向最靠裏的那張床，當老人的臉映眼簾時的嗓一下就幹涸了。

王驍歧無聲弓下子悄悄湊過去，很輕地很輕地喚了一聲，“？”

那一聲卻讓許意濃眼底瞬間泫然，扶著床尾才能勉強支撐自己站好。

老人睫先了，才慢慢睜開眼。

“是歧歧嗎？”從被中出手問。

王驍歧把右手遞過去抓住，“，是我。”

“歧歧來了？”臉上立刻溢起欣喜的笑，握著他的手就要坐起來。

王驍歧將扶坐好，再拿枕頭給靠著。

“手上怎麽是涼的啊？”另一隻手也了出來，騰空著什麽，王驍歧便把自己的左手也遞過去。

他，“外麵風有點大，一會兒就好了。”

聽著開始心疼，手上抓握的力道更大，似想用自己的溫快速將他捂熱，邊捂邊問，“你上班這麽忙，怎麽來了呀？”

“今不忙，就來了。”王驍歧掌心覆在的雙手上，片刻後又告訴，“，濃濃也來了。”

先是一愣，緩了會兒才問，“濃濃回來了？”

王驍歧對著的時候是笑著的，“嗯，回來了。”

雙手又懸空像在尋，“哪兒呢？”

眼前的畫麵讓許意濃心頭刺痛，間荷荷，滿的傲氣在此刻偃旗息鼓，強忍著淚意靠過去，開口了一聲，“……”

記憶如起，在許意濃的印象裏一直是朗又神的老太太，第一次見到還是高一開家長會，王驍歧的父母一個都沒來，來的隻有他。

老師當時問，“王驍歧的爸爸媽媽呢？”

大概來的急，微著氣有些抱歉地跟老師打招呼，“孩子爸爸媽媽工作忙，實在不出時間，隻能我這個老太婆來了。”

也是那次，他們才明白王驍歧這個人人眼裏從H市來的魔城開，其實是被工作忙碌的父母扔回了老家市，寄養在了家，在這座城市裏，隻有他跟。

再之後也斷斷續續見到過幾次，後來就到了高考，那年暑假跟王驍歧在一起了，見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十分疼，當親孫那種，最後一次見麵是要出國前，就在那座老宅子裏，拉著的手很是不舍，“在外麵不比在家，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也靠在上安，“哎呀，我就出去讀個研，中途隻要放假就會回來的，一回來就來看您好不好？”

著的頭連好，突然起去房間裏翻自己的床頭櫃，不一會兒拿著一塊上了年頭的紅布重新坐到邊，那塊布裏包著個東西，一層一層攤開，最後一枚和田白玉鐲出現在許意濃眼前。

一下就明白了的意思，手推拒，“，這個不行。”

卻執意塞給，“在我心裏啊，你就是我孫媳婦，這個早晚都是要給你的，拿著拿著。”

許意濃不肯接，“，真的不行。”

互相推了一會兒，當然抵不過的力氣，故做生氣狀，“你不拿不高興了啊。”

為難地看向一旁的王驍歧，他倒好，拿著水杯慵懶地倚靠在門框上一直安靜看著倆，也不吱個聲。

用眼神示意他趕快話救場，誰知道他不以為意地一笑，“拿著吧，本來就是你的。”

許意濃唬他一眼，讓他幫忙卻幫了個倒忙。

沒辦法，收下了那個鐲子，還幫戴上，末了舉起的細胳膊看了又看，滿腔歡喜，“你看，圈號都不大不正合適，戴著多好看吶，你就是我的孫媳婦兒啊。”

許意濃害地對上王驍歧熾熱的視線，臉更紅了。

可是，沒有什麽是會一不變的。

很多曾經的誓言隨著他們的分手煙消雲散，好的每次回去會看也變了不能兌現諾言的謊話，唯一在的隻有那枚鐲子和市那座屹立不倒的老宅。

有次過年回去，帶著那枚手鐲回到那棟老宅，站在家門口，卻一直沒敢敲門，想：是不是也像往年一樣忙著準備年貨張羅過年？在這年味愈濃的喜氣日子裏出現是不是太掃興了？

站了一會兒，最後隻把那包好的鐲子放進了門口的牛箱裏再牢牢關上，終究沒有去敲那扇門。

下樓的時候，樓下的一排老車庫前有孩在點鞭炮玩，他們追逐打鬧著，每張臉上都掛著笑，好不熱鬧。隻有形單影隻走著，風將鞭炮殘留的碎紙和火|藥|灰吹散到腳邊，紅得刺眼，離去前驀然回首朝家的窗戶了一眼。

最後在心底輕聲了句：對不起啊，我不能做您孫媳婦了……

一直以為健健康康地在市老宅裏生活著，卻從未料到再見麵竟是如今這副場景，而雙鬢白霜，垂垂老矣的模樣哪裏還是記憶中那個在廣場舞隊神朗朗，笑聲不斷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