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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偽君子》 第8章 白手起家(下)

一頭驢值多銀子,這個概念比較模糊。 按明朝中期的價來算,當時一匹好馬的價格大約是十二兩銀子,一頭驢大概是六兩左右。

弘治年間,時有三邊總製楊一清奉皇命大力發展馬政,確保了馬匹騾驢的軍需民用,所以民間的騾馬市場價格比較平穩。

然而一頭價值六兩銀子的驢,仍舊令圍觀眾人大為心。

太祖時起曾嚴令民間止關撲之類的賭博娛樂活,違者問罪,可國人天好賭,屢而不絕,再加上當今弘治天子仁厚,是以民間賭風頗盛,法令不行,府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紹興位江南富庶之地,江南之所以富庶,除了得天獨厚的土壤氣候以及地理位置原因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江南人善於接新興事,這裡民風開放,觀念超前,而且膽大包天,試想當年太祖皇帝下旨海,嚴令片板不得下海,可江南的浙商們照樣違,打造商船與日本朝鮮琉球易,這是何等的要錢不要命的豪邁氣概。

所以對於秦堪這個所謂的“獎”活,圍觀眾人們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二錢銀子在紹興府能做什麼?也許它能在茶肆裡泡一壺新鮮的雨前龍井,也許能在玉春樓裡吃一頓中等檔次的飯菜,而現在,它也許能換一頭價值六兩銀子的驢……

盤來算去,人們都覺得花二錢銀子並不吃虧。

短暫的沉默後,圍觀人群漸漸沸騰了。

“兀那後生,給你銀子,我來一次……”

“我也來!”

“…………”

“…………”

秦堪站在箱子前,看著無數雙手遞過稱量好的二錢銀子,無數雙手進箱子出一個紙團,當然,還有無數聲歎息和不甘的……續費?

秦堪笑了,笑得很甜。

懷裡沉甸甸的,裝滿了各種散碎銀子,略估計,大約二十幾兩,撐得長衫鼓鼓囊囊的,秦堪臉上的笑容卻像三月裡的桃花,越開越豔。

一旁的杜嫣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麗的杏眼裡布滿了不可置信,嫣紅的小張得大大的,半晌沒合攏。

熙熙攘攘中,秦堪空扭頭朝齜牙一笑:“是不是覺得心裡很佩服我,可上不願承認?”

杜嫣的小徒然合上,角一撇,不屑道:“這有什麼值得佩服的……”

話沒說完便閉了突然發覺秦堪的這個問題很坑人,不論怎麼回答都著了他的道兒。

恨恨瞪著他,杜嫣冷笑道:“別高興得太早了,箱子裡還剩下一百多個紙團兒,萬一現在有人中了獎品,你那一百多個紙團兒也就沒人再買了……”

秦堪淡然瞧了一眼,趁圍觀人群不注意,悄悄從袖中出一個紙團兒,氣定神閑在眼前一晃,接著紙團兒以神奇的速度消失在他袖筒中。

杜嫣杏眼眨了眨,接著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把那張中獎的紙團……”杜嫣氣急敗壞,漲得俏臉通紅。

“噓……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不會這麼缺德吧?”秦堪低了語聲。

杜嫣憤怒的了拳頭:“你好卑鄙!糊弄這麼多人……”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已,不用把事看得那麼嚴重。”

“你難道不怕我揭穿你?”

秦堪眉眼不:“不怕,你敢揭穿我就說咱倆是合夥的……”

“你……”

秦堪歎了口氣,道:“俗話說千金難買爺高興,

你看這些人,只花了二錢銀子便如此興高采烈,放眼世上,到哪兒找這麼便宜的事去?他們應該謝我才是……” 杜嫣隻覺得一口氣堵在間出不來,咬著銀牙道:“‘千金難買爺高興’是哪個混帳說的俗話?”

發財在即的秦堪此刻心很好,拇指一翹指著自己,笑瞇瞇道:“當然是我這個混帳說的。”

杜嫣說不出話了,深深的覺得,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一定曾被江湖高手點過無恥……

江南人的購買力是驚人的,兩柱香的工夫,箱子裡的紙團兒便快售罄,趁著還剩十幾個紙團的時候,秦堪不著痕跡的將中獎的紙團兒朝箱子裡一扔。

沒過一會兒,一名瘦削的中年書生模樣的人忽然跳了起來,仰天大笑道:“中了!中了!我買中了!”

中年書生興的衝到秦堪面前,朝他亮出中獎的紙團,急衝衝道:“你看,快看!是不是我中了?”

紙團上,一隻深秦堪畫風的豬頭正朝他憨厚的笑。

秦堪急忙拱手一臉誠懇道:“兄中巨獎,實在可喜可賀……”

圍觀人群一聽獎品已被人中,頓時發出一陣惋惜的長歎,接著三三兩兩散去。

而中年書生卻高舉著豬頭,如旗幟般迎風獵獵,狀若癲狂般大笑:“好兆頭,好兆頭啊!終於讓某拔了頭籌……”

秦堪歎了口氣,喃喃道:“中個獎而已,為什麼說得好象破了雛子的嫖客似的?”

杜嫣斜眼瞧著秦堪,在等接下來的事態發展。

中獎了,驢呢?

中年書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來,朝著秦堪興:“驢!”

秦堪表變得很嚴肅:“請你尊重我的人格,我不是驢。”

“獎品不是驢嗎?驢呢?”中年書生顯然有些語無倫次。

秦堪下意識朝杜嫣一瞟。

杜嫣腦門三神暴跳,攥著拳頭低吼:“不準看我!我也不是驢!”

秦堪於是好整以暇地瞧著書生,緩緩道:“兄臺是想牽頭驢回去還是折現?”

中年書生興得手舞足蹈:“無所謂,重要的是兆頭,數百人裡唯我得中,年後春闈上天必不負我也。”

秦堪點點頭。

明白了,人家要的是兆頭,而不是獎品。

君子為何能欺之以方?因為讀書人都傻傻的,特別是想中進士的那種君子。

“一頭驢市價六……不,五兩銀子,這裡五兩銀子你收好。”秦堪很爽快的從懷裡數了五兩銀子給他。

中年書生接過銀子,隨手往懷裡一揣,喜滋滋的轉走了。

杜嫣重重歎了口氣:“看看你造的孽,愚弄了幾百人,中獎的那個差點被你弄了瘋子……”

“杜姑娘,你用‘弄’這個字眼,弄得我很不舒服……”

秦堪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碎銀,湊了約莫二十兩左右遞給杜嫣:“我說話算話,府罰我的二十兩銀子我已湊齊,給你吧。”

杜嫣剛準備從他手中接過銀子,秦堪卻猛地把手一:“慢著!寫收條!”

杜嫣哭笑不得:“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秦堪一臉嚴肅道:“原諒我的直白,對二代信任,就是對自己殘忍……咱們並不,以後我也不希咱們太,所以凡事按程序走比較好。”

杜嫣狠狠白他一眼,從街邊書信攤上借了紙筆,龍飛舞般寫下一張收條。

杜嫣的字很漂亮,字如其人,俊秀灑中帶著幾分剛之氣,字裡行間又著一不安分的味道,每個字都似靈,在月下翩翩起舞。

“拿去!”杜嫣將收條狠狠朝秦堪一扔,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接過銀子。

秦堪如獲至寶般將收條納懷裡,他的臉也不太好看。

面對一個帶給他無盡麻煩的人,任何男人的臉都不會太好看的,麻煩永遠是麻煩,長得再漂亮,也不過是個漂亮的麻煩而已。

秦堪討厭麻煩。

“杜姑娘,咱們兩清了,以後各走各路,互不招惹,可好?”

杜嫣怒道:“你以為我稀罕招惹你麼?”

秦堪乾笑:“不稀罕就好,在下真沒什麼地方值得姑娘稀罕的。”

既然相看兩生厭,二人自然沒話說了。

秦堪掂了掂懷裡剩余的銀子,估還剩十幾兩上下,這個結果令他喜不自勝。

好了,倒霉的時過去了,府的罰銀了,昨天被的十幾兩銀子也撈回來了。

還是那個千古顛撲不破的真理――聰明人無論在哪裡都不死的。

一個人悶著樂了許久,秦堪忽然扭頭:“你怎麼還不走?”

杜嫣怒哼道:“城裡的路是你家的麼?你管我走不走!”

秦堪歎了口氣,喃喃自語般給下了第三個結論。

“這人除了兇殘和道德底線偏低以外,臉皮也很厚……”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秦堪停,杜嫣也停,秦堪走,杜嫣也走,鼓著腮幫子,恨恨的盯著秦堪的背影,令秦堪不由背脊發寒。

很詭異的覺,就好像拎著骨頭被狗盯上了,然後跟了一路……

幸好這種尷尬而詭異的相並沒保持多久。

沒走幾步,秦堪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卻是剛才那位中了獎的中年書生。

“兄臺還有事?”秦堪挑了挑眉。

中年書生眼神有些空,從剛才一直到現在,他表現得有點神經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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