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宜城冬之后，寒氣漸重。

 房間里沒有開燈，加上厚重的窗簾將外面皎亮的月遮了個嚴實，室昏暗。

 是手機接連響了好幾下的震聲吵醒的盛苡。

 窩陷在床榻之中的人兒些微地蹙起眉，出一只手在床邊索了幾下，功地將手機勾回被窩里。

 用了一分鐘的時間艱難地適應著手機屏幕的亮，勉強清醒起來，翻看消息。

 是男朋友發來的消息。

 ——他在回應三小時前發去的微信。

 在看清上下消息的時間后，眉心的蹙痕漸深。

 三個，小時？

 纖長濃的長睫輕，徹底地沒了睡意，索開了燈。

 沒想到一不小心就睡了這麼久，從天亮睡到了天黑。一覺醒來，家中只有一人，那種悉的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傾軋而來。

 回憶起剛才做的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家中變太大，加上換了個住所的緣故，以前很做夢，可是不過一個午覺而已，竟然就做了那麼長的一個夢。夢得那樣真實、險些陷不說，還夢到了個……很久沒見的故人。

 有多久沒見了？

 略算算，也有五年的景了吧？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但是在的夢里，他依然鮮，意氣風發。

 但也不過只是個夢。

 盛苡沒有過多流連在夢境之中，準備起床做點東西吃，也是這時，程慕辭的消息繼續出現。

 【小苡，還沒吃吧？我給你點了外賣，應該快到了。】

 想起他剛剛發的幾條，大概是說在開會，才沒及時回消息云云。

 他最近接手了個新的項目，確實是忙得腳不沾地，就是沒想到會越來越忙，甚至忙到三小時回不了消息。不過他也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周到，再忙也還顧著這邊，猜測著大概還沒吃，就點了外賣送來。盛苡沒有多想，回復了個好，讓他先去忙。

 外賣還沒到，隨意攏住長發，用皮筋扎好。客廳里還擺放著三個行李箱——剛搬過來，還沒來得及收拾。

 大概整理完一個箱子后，門鈴響了。

 應該是外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給打電話。

 但這個小區是盛霽找的，地市中心的高級住宅，環境好、基礎設施齊全，安保方面更是嚴格，應該不會是什麼陌生人才對。

 盛苡先看了下貓眼，確實是外賣員，一手提外賣一手敲門，扯著嗓門喊:“您好，程先生點的外賣到了。”

 他的聲音在走廊飄。

 聽見這一句，盛苡放了心，應該是程慕辭忘了改姓名電話。

 打開門接外賣。

 沒想到的是，與此同時，對面的門也在同一時刻打開。

 盛苡愕然，下意識看向對面，一不小心便與對面的人四目相對。

 有悉濃厚地翻涌而至，越看那人越是悉，最終艱難地從記憶中翻找出來了一個名字:“謝……三哥？”

 ——謝問琢。

 盛苡當然記得他的名字。別說是曾經的人，就連剛剛……

 本來準備直呼其名的，繞到邊，又覺不太好，便改了個口。

 雖然有幾年沒見了，對方也變得了很多，但仔細辨認，還是不難認出，他就是謝問琢。

 ——當年在宜城，鼎鼎大名的謝家三。

 他和本沒有什麼關系，但是架不住他和哥哥關系極好，兩人往來頻繁，所以幾年前盛苡時常見到他，時日一長，倒也了。

 他在家中行三，又比大，與哥哥是一輩，所以那時偶爾會喊他三哥——大多時候沒大沒小，喊的是全名。就是幾年沒見，有些生疏，剛剛那一瞬間沒大好意思，出口時喊的便了三哥。

 盛苡記得，當年他是因為家中的事，被迫離開的宜城，原以為只是一時，卻不曾想，他這一走就是幾年。而更沒想到的是，幾年之后，會在這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一天與他重逢，且兩人住的還是對門。

 他穿著休閑裝，白黑，卻不掩肩寬長。五顯著凌厲，淡淡著疏離，氣勢同高一般迫人而來。也難怪這樣快注意到他，只因他的存在本來就強。

 此刻，他的視線也投了過來，眸晦暗不明，是有些抑的黯，人難辨緒，難免顯得薄涼寡淡。

 盛苡難掩驚訝。

 而對面的人，在看清后，輕挑了下眉，似也是沒想到吧。

 謝問琢遙遙朝頷首，薄輕啟，喚出了的名字:“盛苡。”

 男人眉眼冷淡，自帶清冷矜貴之氣。

 遠比五年之前，還要人覺得難以親近。

 外賣小哥看了看兩人，也沒太八卦，只是對了對訂單信息:“是程先生點的外賣對吧？”

 “對。”

 這小哥很盡職盡責地追問:“您是他的？”

 對面的人還站在那。這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問題，但不知為何，盛苡有些難答。

 抿抿，聲音微低:“我是他朋友。”

 “好嘞，祝您用餐愉快。”

 謝問琢握住門把的手微一收，只是作細微，極難察覺。他似乎看出了小姑娘與他的生疏與困窘，走出來后，順手關上門，與盛苡說:“去吃飯吧。”

 男人骨相優越，這點盛苡從認識他起便是知道的。從前是看習慣了，但幾年沒見，盡是生疏，所有的習慣全部歸零。

 這個男人，天生便會摜人視線。只要一出現，好像合該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方存在。

 盛苡迫著自己收回注意力，頷首道:“好，那回聊。”

 回去。

 他手上提著垃圾袋，應該是要去倒垃圾。

 門一關上，盛苡剛才的淡定然無存。

 ——能這麼巧嗎？

 剛剛……才夢見過他。

 是的，謝問琢，就是剛剛夢里的主角。

 那麼久沒做夢了，可是一夢就是五年沒見的人，這本來就稀奇。

 而剛從夢中掙扎醒來，一打開門，就見到了五年后的他本人……雙重驚奇疊加。

 巧合到都懷疑，現在是不是仍在夢中？這一切本不是現實，而是“夢中夢”？

 盛苡不免回憶剛才短促的一見面。

 細細端詳，還是能發現些破綻——比如，夢里的他，還是停留在五年前的他，而剛剛開門看見的他，已經是五年后的他。

 短短片刻的功夫，看見了五年前的他，也看見了五年后的他，是以他的變化在眼里非常明顯。

 五年不見，他確實變了很多。現在的他褪去了年時代獨有的些許青稚，現在上全是英人士的銳利。

 程慕辭給點的是一家私房菜，三菜一湯。這家認得，難點的，味道也是真的好，口碑向來不錯。

 拍了張照片給他發過去。

 他沒秒回，而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

 盛苡一邊吃一邊給盛霽打電話。

 才不信有這麼巧合的事，這一定是盛霽搗的鬼。

 但他應該是在忙，遲遲沒接，只能作罷。

 盛家今年最大的項目出現問題，哥哥前往海外進行周轉，爸媽也都忙著周旋，現在宜城只剩下一人。

 問題大到盛宅也被抵押，所以才會臨時搬來這里。

 想起今天的事，盛苡只覺得世事無常。

 五年前是謝問琢出事，五年后他重新歸來，但沒想到在這時候盛家出事了。

 這風水轉的，未免太快。

 吃完飯后，抱著平板在沙發上畫稿。

 長發被隨意地披在肩上，伴著手上的作，不知何時，悄然垂落于前，而那張臉，致得像是心雕琢而的藝品，毫無瑕疵。

 室安靜，也安靜，無聲地沉浸在的世界中時，自帶一清冷的慵懶氣息。

 約莫過了倆小時，視頻的提示音打破一室寂靜。

 盛苡微怔，眸中迷蒙，如醞水霧。旋即斂眸，點了接通。

 ——是程慕辭打來的視頻。

 正好奇他為什麼不發文字，而是打視頻，那邊，他就已經給出了回答:“一天沒見，想你了。視頻一會，讓我看看你。”

 話悅耳，沒有一個人不聽。

 更別提發消息的還是自己的人。

 “在做什麼？”

 “畫了會漫畫，好舒服。”這行，不為謀生，只為好。有時候只是畫一會畫，心就會很好。

 的這個好程慕辭是知道的。

 他勾笑了下，稍微放心:“那就好。”

 程慕辭原本在擔心他最近忙得沒空陪，會無聊，現下這樣就很好。但他仍覺虧欠與自責，只想著趕忙完手頭的項目，好騰出段時間專門陪陪。

 “新的房子住得還習慣嗎？”

 “這里好，剛才睡了個午覺。”

 “是嗎？”程慕辭從剛才拎到現在的眉頭舒展開來，輕輕笑了笑，有些放松，“對了，大哥那邊況還好嗎？要是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一定跟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