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一進院兒就見自家爺在廊前來迴轉悠,這樣煩躁的爺極為見,只要干係到蘇家的事兒,爺很難置之外,說白了,就是干係到二姑娘的事兒。
看見收,杜卿急問:「怎出去這半天,竹茗軒的事兒如何了?」收忙道:「爺不用急,事兒解了。」「解了?怎麼解的誰解的封暮志會放過這個大敲竹杠的機會」
收道:「我一去就聽竹茗軒的夥計說,他們蘇東家的二公子到了,開頭我還納悶呢,蘇家什麼時候出了個二公子,正好讓我見了二喜,那小子說就是二公子蘇采,我這才想起來,這個二公子不就是咱們家干姑娘嗎,想來蘇家也是沒招了,我聽說劉東家去了京城,蘇東家又抬了回去,如今這麼大事,還能有誰出頭,那個劉兆文,活一個敗家子,那時見過幾回,記得不大說話個子,怎就這樣了,帶累的咱們姑娘拋頭面的。」
杜卿道:「這事兒不許說出去。」收道:「這還用爺囑咐,我自然知道的,雖是姑娘家,可真比那些男子還要強呢,聽二喜說,封暮志張要五千銀子,姑娘眼睛都沒眨一下,讓王寶財給銀子贖房契,那封暮志真不是個東西,一見姑娘痛快,張又說要五萬兩。」
杜卿了一口氣道:「五萬兩?」收點點頭:「可不嗎,真敢張這個,五萬兩銀子估能買冀州城半城的鋪子了,可咱們姑娘卻有招對付他,跟他說,若要五萬兩就明兒公堂上見,這房契是劉兆文出去賭輸了的,先告劉兆文盜,再告封暮志訛詐,豁出去就把劉兆人下了大牢去,到時候封暮志一錢銀子都撈不著。」
杜卿哧一聲笑道:「偏鬼心眼子多,主意轉的這般快,想來要在冀州待幾日了,收,明兒一早咱們去竹茗軒瞧瞧去。」
收一愣忙道:「,爺還是在家看書吧!明年要考舉人了,回……」看著杜卿的冷下的臉,下頭的話憋在了嚨里。
收哪裏不知道爺的心思,可爺有心,人家無意,要說這婚姻事兒,如今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沒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理兒,兩家又是親戚,又走的近的,二姑娘嫁進來也不多難,可夫人那些年的認了乾親,便是認了乾親,結親家也沒人管,偏夫人心高,二姑娘再是個樣樣出挑的,可出在哪兒擺著呢,聽夫人的意思要給爺尋宦門第的親事,前兒聽見說掃聽巡家的五小姐呢。
都知道二姑娘主意正,可夫人的主意也不偏,兩邊對上岔口,爺這番心思,也只能落空了,不過,收又覺得,爺雖是個孝順的,可這事兒不同別事,打幾年前的心思,一直攢到如今,以後不知還要掛多年,即便夫人尋了別門親事,爺就是不應,夫人能怎樣,所以說,這事如今還不好說個結果,保不齊最後夫人一鬆口,爺就能如意了。
只是這會兒,夫人忌諱著姑娘呢,年上來了,爺跟姑娘就沒怎麼一里說話兒,雖同一個府裏頭住著,可見上一面都難,爺呢,就沒日沒夜的坐在屋裏彈琴,彈了沒幾日,二姑娘尋了個借口家去了,爺哪個樣兒,如今收還記得呢。其實,就是見了面能怎樣,說白了,如今跟過去又不一樣了,兩人都大了,男有別呢。
可杜卿非要去,收也擋不住,第二日一早就備了馬車去了,離著竹茗軒還老遠呢,車馬就進不去了,整條街上排了兩大溜長龍,就連街邊上那些挑著擔子做小買賣的,都不做生意了,跑來排隊。
收只能讓車把式停車,他過來尋了個老人掃聽:「老伯,你們這是做什麼呢?」「買茶啊。」老漢跟著隊伍往前挪了挪道:「竹茗軒出了告示,凡是今兒買茶的,一人送一升白米,那可是白米啊,半吊錢也才能買兩升回去的白米。」
收道:「可竹茗軒的茶也不便宜啊!」老漢道:「是不便宜,可花上一弔錢買了茶,還送一升白米,不就等於白得了一百錢嗎?劃算呢。」
前面一個中年漢子道:「前兒我聽說竹茗軒的東家把房契都輸進了賭坊,我還跟我屋的婆娘說,這回兒竹茗軒的買賣可做到頭了,這東家連房契都輸給人家了,還做什麼買賣,今兒聽說,蘇家二公子來了,五千兩買回了房契,今兒人家還擺出這麼大個陣仗,這說明啥,說明兒人家底兒厚,這點銀子本就不當回事,就這一早送出去的白米,都不知多銀錢了。」
收拱拱手,回去跟杜卿一說,杜卿笑道:「也真能折騰,咱們繞個彎子,從竹茗軒的後門進去。」
卿進了後院的時候,採薇正在院裏的藤椅上吃茶看書,悠哉非常,彷彿外面的鬧熱跟沒半點兒關聯。
看見他,採薇也沒起來的意思,這裏是自家地盤,不是杜府,沒必要再守他杜家的規矩,三月微微咳了一聲,搬了另外一把藤椅擱在採薇旁邊道:「爺請坐這裏。」
杜卿坐下,手拿了手裏的書看了看,不笑道:「你什麼時候稀罕起看這些兵書韜略?」採薇道:「不過是看著玩罷了,橫豎除了看書,也沒別的消遣。」
杜卿挑眉:「你喜歡看這些,我哪裏也有呢,等回去我讓收給你送過來。」採薇看著他笑瞇瞇道:「如此,妹妹先謝了。」
杜卿目暗了一下,撇來頭打量四周幾眼道:「我瞧著這裏倒是跟定興縣的竹茗軒差不多。」三月道:「豈止這裏,所有的竹茗軒即便大小不一樣,前後的佈置都是一樣的,我們姑娘說了,這連鎖店,新夥計都擱在一教規矩,教會了規矩,再考試,按考試績的好壞,分到每個鋪子,好的自然分大鋪子,差一些的就分到下縣,不行的就讓回家去,我們姑娘說,竹茗軒不養活白吃飯的。」
收笑道:「我瞧著你就是咱們姑娘邊頭一個白吃飯的,也沒見你會什麼,倒是頭子利落。」
三月瞪著他道:「你才白吃飯的呢。」說完賭氣不理收,採薇看看他倆,不笑道:「你們倆倒是前世的冤家,多長日子才能見回面,見著了,就吵,也沒見有什麼值得吵的。」
三月小臉一紅嘟囔道:「誰跟他是冤家,是他總跟我抬杠,我才不耐煩理他呢。」說著,扭去裏頭給杜卿沖茶去了,收嘿嘿笑著哧溜一下也跟了進去,院裏只剩下杜卿跟採薇。
杜卿溫聲道:「怎這樣買賣上的事兒,讓你個孩兒家出頭。」採薇道:「這事急等不得,我舅舅去了京城,我爹又病了,弟弟還小,除了我,還有誰?」
杜卿沉默半晌道:「畢竟還是個孩兒家,你們家這些事,你就是管,還能管一輩子去,將來,將來……」杜卿將來了半天,下面的話都沒說出來。
採薇抬頭看他,之間他一張俊臉越來越紅,眼睛著自己,其中被抑的熱切,仿似要傾瀉而出。
採薇楞了一會兒,揚聲喊了一聲:「三月,你的茶泡到哪兒去了?」三月急忙端著茶出來,採薇接過放在杜卿面前道:「吃了茶就回去吧!外頭糟糟的,仔細乾娘惦記。」
杜卿滿眼的熱切瞬間沉落,沒在他漆黑的眼底,說不住心裏多失,正說著,前頭王寶財過來,瞧了杜卿一眼道:「府衙的柳管家過來說,杜老爺那邊來了要的客,讓爺趕著回去呢!」
收忙道:「爺……」杜卿站起來看了採薇一眼,也沒吭一聲轉走了,三月和王寶財互相看了一眼。
王寶財忙道:「那幾麻袋白米快送了,賬房讓來問,明兒還送不送?」採薇道:「送,說好了送三天,就三天,你得記著,我們做買賣的,最重要的就是誠信,這是立足本,你帶幾個夥計去城裏的米鋪子裏買,多買些,還有,明兒專門派兩個夥計,在大門口支灶燒水,給那些排隊買茶的人,供茶水。」
王寶財應聲退出去,三月小聲道:「其實杜爺……」採薇揮手打斷:「你要是再說一個字,明兒我就把你送人。」三月忙閉上,搖著頭,不敢再說話了。
大概是出於現代人的自私,採薇下意識的規避可能的麻煩,所以,能非常冷靜的對待杜卿,雖然有些殘酷,但採薇覺得,還是一開頭就不要有希的好,乾娘對不差,所以更不能讓乾娘失,而也的確沒那意思,除了乾娘的因素,還有一個,採薇覺得,自己如果真嫁給杜卿,未來的生活即便富貴榮華用不盡,也不是要的,要什麼自己不清楚,但不要什麼卻異常明白,跟杜卿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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