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相出行，後都是浩浩一群人，師爺幕僚有幾個，但皆多都是護衛，他的這些個護衛也不是一般人手，個個皆一肅殺之氣，儼然只要換盔甲，就可跳上戰場帶眾殺敵了……

宣相以往的玉面閻羅的名聲，也不是憑白得來的。

這徐府中有人久仰他大名，但從未見過其人，此時他來徐府，背地裏看一眼，人沒看著，他帶來的那些兇神惡煞的護衛倒是看了個遍，末了連臉都來不及紅，腳一退就跑了。

這群人看著太兇了，可怕。

徐府人丁興旺，四代同堂，家中可說是熱鬧至極，宣仲安一路跟著管家去了大堂，路上就到了不在屋外的徐家人，也算是見識到了徐家的人丁之旺，等見到徐家大爺，就拿此跟徐大爺客套道：「徐府欣欣之景，人丁之旺，著實令人心羨。」

這客氣話他是說得信手拈來，笑容又親切，徐家大爺再見到眼前氣質如蘭，口吻生花的當朝左相大人，臉上滿是笑容，裏回道：「左相大人客氣，客氣了。」

他虛應著。

他之前有次去了衙門找他父親有正事，正巧看到宣相大發雷霆的樣子，那等景況徐家大爺見過一次，終難忘。

現在見到宣相大人此等謙謙君子的模樣，徐大爺就是死都不敢真拿他當君子招待，只盼著他老父趕回來，替他壯膽，同他一塊應酬宣相大人。

徐大爺頭一次應酬宣相大人，有點張，說話也是滴水不，打著哈哈，十句話有九句話都是哼哼嘰嘰找不到正題，宣仲安跟他說了幾句，跟徐家這位不在朝為，但腔打得極為利索的大爺道：「徐大爺，本有句話想跟你說，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還是別講的好，徐大爺在心裏默默道，裏卻笑容滿面，「您說，您說。」

「您在學堂講學，也是今天待我這般，十句話里找不到半句能聽的？」宣相刀一出，概不虛發。

「豈是，豈是，學生在學堂講課時，講的都是聖人學問，例如三書當中的……」徐大爺可是徐老太爺的嫡親兒子，也算是半個家主了，他跟著他父親打滾了這麼些年，裝渾很是有一手，這廂他一張口就把他教的那些書細細碎碎地說了出來，說了小半柱香有餘才停。

這停還是他口乾不已，喝茶才停下的。

宣仲安先前還有些不耐煩，他後的師爺他們都被徐大爺氣笑了，但他一聽師爺們冷笑出聲，反倒冷靜了，坐著不，不聽著徐大爺滿溜烏。

徐大爺一喝好茶，就猶豫地看著宣仲安，「學生教的就是以上幾本書，更多的，您看，您還想了解嗎？」

「了解，」宣仲安一沉，接著點點頭，敲敲桌子，「是，再了解了解，徐大爺，不如你再跟本說說你現在的林立書院的由來和現在書院的院況？」

「好，左相大人不愧為我朝仁相，對我們這些學生的況也很關心啊……」徐大爺慨，又滔滔不絕了起來。

宣相坐了大半個時辰，算是把徐大爺現在教學的林立學院了解了個大貌，連林立學院之前早上掃院子的老長工的名字都記住了，那老長工三伯，就是不幸，三個月前死了，現在頂替他掃院子的是他的孫子，小三子。

徐閣老一回來，跟他客套沒兩句坐下，就聽宣相大人慨地跟他道：「您長子記真不錯，沒進禮部當典客，可惜了。」

徐閣老被他一句話，梗得圓圓胖胖的臉就紅了。

禮部當典客？那可不就是仰著脖子唱和的？

徐大爺說得口乾舌燥，正在喝茶，聽到這句話，這茶想噴又不好噴出來，只好強往裏咽，一咽就咽了個岔氣，猛地咳嗽了起來。

聽到靜，宣仲安瞥了徐大爺一眼，又朝徐大爺的老父親放刀子：「不過也屈才了，就你家這位大爺打哈哈的本事，我看把他放到史臺去，史臺那邊就要招人恨些了。」

是招人眼些了，但史臺那群毒心狠的會把他這個碎皮子拆了吃了。徐閣首憋著臉，瞪了長子一眼。

徐大爺老神在在，跟左相兜圈子，比左相把他賣了他還幫左相數錢來得好。

宣仲安在朝廷員和那些員的家屬眼中，那是渾長滿了心眼，連頭髮上都掛著幾雙，所以等到他開口，說想請林立書院的一位老師，也就是徐大爺的至親好友去給他兒子當啟蒙恩師的時候，徐閣老那眼刀子就直往長子上刮，把徐大爺直看得坐立不安。

人家只是來請個老師，你至於口沫橫飛，說得要連喝三盞茶嗎？

徐大爺被他父親看得懊惱得一臉，著頭皮朝微笑著看著他的宣相看去，「僅是如此？」

「那你以為如何？」

徐大爺又了把額頭。

宣仲安轉頭跟徐閣首道：「宣某算是明白您家是怎麼在群狼環伺之下，還活得跟如魚得水一樣了。」

這說廢話的本事，把人都能說暈頭。

徐沫鴻是好想把他攆出去，此時裝聾子，左顧而言他，「不知宣相是怎麼看中此子的？」

宣仲安看中的人是徐大爺的好書，但也只是一介窮書生，日子過得清貧，名聲也不顯，徐沫鴻都不知此人是怎麼了宣相的眼的。

「此人是我外祖臨終前為我提議之人，我外祖與他有過幾面之次，道這位大人讀書萬卷，也行過萬里路，是難得的言行合一之人，」宣仲安笑了笑，看向徐沫鴻，「我聽說這位施之省施先生稱您為恩師？」

徐沫鴻朝他拱拱手，「哪擔當得起，老夫只是在之省困窘之時過一援手，之省念我這滴水之恩，非認我這老朽當師者不可，當時老夫也是見才心喜，就了他這個，記下他這名弟子了。」

其實徐沫鴻認下此人，是想收留他在京中書院教書育才，不想再讓他東奔西跑，把他認為了弟子，施以援手的時候也就有了名目，徐府也能庇護他一二。

「那徐老之意呢？」宣仲安道。

施之省此人重重義，但也因此被昔日的友人背叛重傷過，因此被害得家破人亡，後來徐家救他於水火，把徐沫鴻當了恩師，也就是半個父親，徐沫鴻自是也要為他著想一二，而宣仲安一開口，徐沫鴻就已經把這事定了，給宣相長子啟蒙之事，於施之省來說有益無害，這時候見宣仲安還問，他搖頭道：「想給你長子當啟蒙老師的，老夫敢說，這京中不論是大儒還是名師，都在等著你上門去請吧？」

「我這不就上門來請了？」

徐沫鴻笑了起來。

「那就請徐大人幫宣某向施先生提起此事了？」這是他把幾個人放在妻子面前，跟妻子商討了幾天，才得了妻子點頭首肯的人，宣仲安當然得把人帶回去。

「自然。」

「那有勞了。」

「哪裏的事。」

「不早了，家裏人還在等我吃飯，宣某先告辭了。」宣仲安聽了近一個時辰的廢話，起時掏了掏耳朵，看了徐家大爺一眼，「徐大爺，你要不想想朝為，與你父親同堂之事？」

徐大爺掛著笑臉，「您慢走。」

等父子倆送走了這宣瘟神，徐沫鴻瞪兒子，「你這跟如臨大敵一般是為何？他能吃了你啊？」

徐大爺大聲喊冤：「不是您說，只要他打咱們家主意，一句準話都不要跟他說嗎？兒子只是遵……」

「遵遵遵什麼？」徐沫鴻甩袖，背手唉聲嘆氣，「這下可好，他可是一點也不會信老夫了。」

前兩天，他還跟宣大人說，他們家老大生嚴謹，是書院為人師表當中最剛正不阿之人，這話瞎得，現在騙鬼鬼都要不信了。

他本來還想幫著長子在吏部掛個職，這下可好，別想了，還是想想禮部那邊的關係罷……

也許，當個典客是不錯？大小也是個啊。有點愧對先祖的徐沫鴻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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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只是去請個人給兒子當老師，就呆在徐家聽徐大爺念了近一個傍晚的經，回家了他不免跟婉姬抱怨了幾句，道徐家那兩父子，簡直就是兩條場當中已經得道仙的老賊，裏別說一句準話，連句實話都沒有。

他這一念到膳后還在念，說的都是徐閣首為首的閣閣老，這段時日給他添的堵，說到他間隙停喝茶的時候，許雙婉便與他道：「徐閣老父子那般對你是不妥。」

宣仲安點頭不已。

婉姬又道：「沒看您一會就學會了，依樣畫葫蘆，一樣地對我。」

宣仲安被氣得連書房都不去了，等康過來牽他去書房，自詡清貴英明，能下手殺人就絕會不多嚕嗦一句的宣長公子悲憤地跟他長子康道：「你娘氣煞個人了！」

康拉他的手，「多大的人了，別撒，快走，祖父在書房等我們呢。」

宣仲安頓時面無表，神如鬼魅一般被兒子拖了起來。

臨走前，他還幽幽地看了妻子一眼。

許雙婉歪著頭看著他，微微笑了一下。

宣仲安立刻無地扭過了頭，滿臉冷漠，只是等到要出門的時候，他又幽幽地來了一句：「那夫人，小娘子，為夫走了。」

「誒。」

康在旁嘆氣，「爹，您能快點嗎？」

話一落，就被他爹毫不留敲了下個板栗。

見他們出了門，總算走了，許雙婉忍住了笑，這才了人過來吩咐事。

虞娘看邊帶著笑，便與道：「長公子今晚多用了一碗飯，稍會是不是要煮點消食湯送過去？」

「不用了，等一會我過去接他們，路過園子我想坐一會，讓他們在園中多耍兩招，你讓廚房多準備兩桶熱水。」

「那園子小亭那邊，多掛兩盞燈？」

「使得。」

虞娘笑著道：「那我現在就去吩吩下面的人。」

許雙婉頷了下首，笑著看著轉，正要抬頭跟采荷說話的時候，抬頭的突然眼前一黑，又看不見東西來了……

出了手，「采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