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
郁飛塵這輩子最擅長做的事,就是管好他自己。而他的好奇心又和他的記一樣有所欠缺,不會執著于某個問題。
他一言不發。營房里,除去呼吸聲就只有懷表的秒針走時那細微的聲響。
玻璃油燈被滅掉,然后在五分鐘后,十二點的時候重新點了起來。安菲爾德是唯一沒被蒙眼的人,因為無論按照什麼邏輯,來自錫云的高貴上尉都不會死在一間關押俘虜的營房里。
郁飛塵出聲:“看到了什麼?”
短暫的沉默后,安菲爾德才回答了他。
沒了視力,聽覺被放大數倍。安菲爾德霜冷的聲音聽起來遙遠又若即若離,像一聲宣判。
“你們都死了。”
這倒出乎了郁飛塵的意料,他以為,至自己不在其中。
他確認了一句:“全部?”
安菲爾德言簡意賅:“全部。”
——也就是說,在22日指向的30日里,他們所有人都死了,在營房里。
郁飛塵手向營房門,卻被安菲爾德抓住了手腕。他力度很重。
郁飛塵立刻意識到了安菲爾德的意思——如果沒被攔住,可能他下一刻就會到自己的尸!
而到尸的后果,恐怕和親眼看到自己的尸相差無幾。
“門是從外面鎖著的。”安菲爾德把他的手按回原位,起。
說話聲還伴隨著的聲,他在翻檢尸。
“你們被鎖在這里,”安菲爾德的聲音淡淡傳來:“毒劑氣從下往上擴散,每個人都想去高。所以你們相互踩踏,最后抓住鐵門,堆疊在一起,全部死于微笑毒劑。”
第二次被死亡的金發壯漢低聲罵了一句臟話。郁飛塵能理解他,因為這位長描述的場景實在有些過于生,尤其是他們目睹過別人的微笑尸后。
沉悶的尸拖聲響起。想象中的場景本來就已經足夠詭異,如果再加上戴著雪白手套面無表理尸的安菲爾德,就更加離奇。
郁飛塵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在化工廠看到的毒劑配方。
在那本記錄上,它被正式命名為“凈化之水”,未正式定名前,被隨意記錄“微笑瓦斯”。
以前,在創生之塔接到的任務有時非常離譜,他因此或直接或間接地接過很多類型的科學。所以能從實驗記錄大致推出這種瓦斯起效的過程。
它很簡單,由毒劑和某種神經麻醉用品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毒劑使人的整個生理系統癱瘓,喪失一切功能,最后死于無法攝氧氣引起的窒息。另一個分則麻痹神經中樞,傳遞某種使人興的信號或幻覺,使中毒者臉上不由自主浮現笑容。
吸這種毒劑后,大概會一邊因為中毒而窒息、像溺水一樣痛苦無比,拼命想爬往高呼吸新鮮空氣,一邊卻不由自主陷迷離的幻夢,最后掙扎著倒向死亡。
在這個世界的預言里,他也這樣死亡了。但他不認為自己會這樣死掉——起碼不會和別人堆在一起。
但真正死去會是什麼覺?郁飛塵發現自己竟然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撬鎖聲響起,鐵門打開了。
安菲爾德拉起郁飛塵,牽他走出了這里,然后依次帶出其它人。
有了小個子的慘案,這次誰都沒有往回看,而是取下眼罩,看向了別的營房。這次月如雪,不必用玻璃燈也能看見一切景象。
無一例外,每個營房的十幾人,全都以扭曲的姿勢堆疊在門口或角落。
“發生了什麼?”白松深呼吸了一口氣,經歷了昨天的恐怖景象,大家今天都好了一些。
郁飛塵打量著這些。門被從外面鎖上,走廊角落里有一個掉落的防毒面,證明是衛兵們的手筆。幾乎每個人上都有鞭傷,證明死前都到了懲罰。大門閉則是為了防止毒氣外泄,這是有計劃的謀殺,指向一個明顯的結論。
“長,”郁飛塵忽然說,“分頭行吧,不打擾您。”
安菲爾德回他以一個毫不帶彩的“嗯”。
他們探查收容所是為了尋找逃出去的機會。而這位長在搞清楚那兩個人失蹤的原因后仍然前來,一定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沒有說自己要找什麼,郁飛塵也沒對他吐任何關于“逃跑”的計劃,既然如此,默契地分道揚鑣就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當營房的大門打開——
郁飛塵:“……”
長那輛黑的軍用轎車,赫然停在門前。
然后,長從容地拉開車門,來到駕駛位,車門“砰”一聲關上,車燈亮起,引擎啟,轎車在夜里緩緩開走。
郁飛塵想,他那分道揚鑣的話或許說早了。
“怎麼會這樣?”白松也發出了疑問。
“只需要讓他的副每天晚上都把車開到這里。”郁飛塵說。
——就像他讓白松每晚劃一道一樣。
白松嘆了口氣,回到最初的問題:“那我們這次又是為什麼死了?”
“越獄失敗,被他們發現了。”郁飛塵說。
真實的時間里,昨天到今天,只發生了一件值得一提的事,那就是他把寫著逃跑計劃的便簽分發給了人們,一部分人已經開始計劃越獄。
未來因此改變了。越獄失敗,所有人被就地死。
“這意味著我們一定會失敗嗎?”
郁飛塵沒回答。
“那我們會為什麼失敗呢?”白松繼續自問自答,“因為太難了嗎。”
“很多事都會導致失敗,”郁飛塵隨意回答著他——他是個嚴謹的人,關于怎麼失敗,已經在腦海中預演無數遍了,非常練,“所有人都不按計劃行事,或者有鬼告,就這樣。”
“應該……不會有人告吧。大家都是科羅沙同胞。”白松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像是夢中驚醒,忽然看向安菲爾德消失的方向。
郁飛塵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陣營的天然對立就是如此。
“他還不知道。”他只說了這一句,看向另一邊停著的卡車:“你去開那個。”
“這個車又是怎麼回事?”白松驚:“是你做的嗎,郁哥?”
“不是,”郁飛塵面無表:“這是他們用來運毒罐的。”
車是白松開的,一個人如果服過一年兵役,會通很多東西。
這天晚上,他們借助毒罐車環繞收容所走了一整圈,規劃路線。最后,郁飛塵在士兵和看守的訓練場與營房里停留了很久,收容所有效的兵力不多,五個軍,配手|槍。二十左右士兵,十把手|槍,十把沖鋒|槍。除此之外,還有六個哨兵,三十個當地看守。看守只是臨時征召的當地人,沒有槍,即使有,里面也沒有彈藥。
郁飛塵背下了士兵的值班和巡邏表。離開的時候,他看到安菲爾德的車也停在這里,但他們去的地方不同,并沒有面。直到凌晨四點半的時候,大家才一前一后回了營房——他們這些有尸的人是自發蒙上眼睛,靠著墻進去的。
安菲爾德回來的時候,郁飛塵正靠墻假寐。
可想而知,安菲爾德一旦回來,就又要開始咳嗽。每天晚上都要被重疊的時間剝奪走半天的睡眠,出于對休息時間的珍惜,郁飛塵已經提前把被子推到了這位長的位置上。
長的腳步停在了他面前,良久。
久到郁飛塵以為,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寂靜里,輕輕一聲解開扣子的聲響,那件呢斗篷落在了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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