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于母艦的戰機被稱為艦載機。只有最優秀的空軍學校里最出的畢業生才能為艦載機的飛行員。
“為什麼?”
“因為母艦是移的。”郁飛塵回答他。
艦載機的起降要在移的飛行甲板上完,步驟與陸上不同,坡道也只有正常坡道長度的一半,駕駛難度極高。并且,它面臨的戰爭風險最大。
不過,在那個世界里,他只活到了二十歲,或二十一歲,在海上也沒度過幾年。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就,也沒贏得過真正的戰爭。
“戰爭好像要開始,然后我和我的飛機被擊沉了,就這樣。”他喝完酒,起,下樓。
“哎!郁哥!”白松跟著他:“你肯定在騙我。”
郁飛塵說沒騙。
白松不信。
“那個世界我不想再提,希你記住。”郁飛塵在樓下不遠給白松買了翻譯球拍進腦袋里,并租到了一位導游。
導游服務漲價了,兩片輝冰石。白松往這邊夠,還拼命想說些什麼,但被導游笑瞇瞇地拉走了。
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其它專業的事就給專業的人做。他要回旅店了。
巨樹旅館名副其實,是棵巨大的樹。但它比外面世界的一片森林還要大,濃的深綠枝葉里結著繁星一樣的樹屋,里面有個他長租的房間。
躺在樹屋的床上,郁飛塵看著自己的手心。
握,松開。
再握,再松開。
不是錯覺,他的力量和對的掌控程度全部提高了一個等級。這理論上是不可能的,因為樂園里,所有人的素質都是固定一樣的——為了避免斗毆。
現在他的卻改變了。
只有一個解釋——這是永夜之門里破碎的收容所被解構時,他獲得的力量。這力量是直接從外部世界獲得的,無法被任何人或神剝奪。
這樣的力量,正是多年來他執著想要得到的——像經驗、技能與知識一樣,永遠屬于自己的東西。
獲得這些東西,到自己逐漸變強,能夠掌控的事越來越多,是一件能夠癮的事。就像他在最初的那片海上時,也喜歡沒日沒夜在飛行甲板上練習起降一樣。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郁飛塵中斷了思緒。
他喝多了。
那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就像剛到樂園的那段時一樣,是早已決定永遠忘的東西。
不知道離下一次進永夜之門還有多久,克拉羅斯說它沒規律。
一聲鐘響意味著樂園的一天,白松被導游帶走,大概需要一天半才能回來。無事可做,他閉眼睡。
周圍一切微微晃,在睡與清醒的臨界點,他知道這是樹屋在風中微微搖擺。
樂園是安全的,不必有警惕,他也早已習慣了這種水波一樣的晃。
在淡松子酒的氣息里,他放任自己沉了水中。
水。
河流。
海洋。
——夜晚的海洋波瀾起伏,像漆黑的幕布在風中不停翻涌。
但夜晚的母艦是個燈火輝煌的堡壘,像平地一樣堅如磐石,紋不。
他把微微汗的頭盔抱在懷里,肩上掛著護目鏡,推開了宿舍門。
室友們在打牌。他們幾個在學校里是室友,現在仍然是。
“你下機啦。”室友說。
他說:“下了。”
室友繼續打牌。
他收拾,洗漱,整理,然后打開了一門線上課。
室友之一警惕地結束打牌,過來巡視他在學什麼,巡視完,說:“你無聊不無聊?”
他說:“不無聊。”
“你管他干什麼,天生的。”另一個室友說,“連起降都上癮的人,他看什麼都不無聊。七上輩子肯定是個雕像。明天長再讓練起降,我就要吐了。”
“七的生活,幾個詞就可以高度概括。”第三個室友邊洗牌邊說,“上機,下機。起飛,降落。練習,學習。報告完畢。”
第四個室友說:“你了,還有一個,頂長。”
第五個室友:“被長罰。”
“七,”第六個室友說,“明天又該你去長辦公室值日了。”
宿舍八人,他排第七。
就在八的也即將張開時——他戴上了降噪耳機,世界和平。
去長辦公室值日是世界上最無聊的的活。
它也可以用幾個詞概括。
端茶,倒水。澆花,喂魚。桌,掃地。
他的長年輕,四肢齊全,但墨水瓶倒了都不會手扶,比最的戰機還要難伺候,有些命令難以理解。因此值日時的活又多了四個。
疑問,頂。
繼而被罰,加值。
這導致每次到值日,他心都異常沉重。
但每次到室友值日,看到室友歡呼“終于到我了!不上機了!我長!”時,他又會覺得異常不舒服。
所以,無論從什麼角度,他看長,都很不順眼。
而讓他不順眼的東西都是危險的。
例如起飛前沒調好的儀表,裝槍時沒的暗扣,不及時解決,會讓他送命。
——就像那位長,在最后真的讓他送了命一樣。
晃還在繼續。
飄搖的,起伏的——海水。
溫的海水將他往下拉去,殘骸和火焰都消失了,他眼前只有一片蔚藍,還有蔚藍的海水里,越來越明亮的金斑。
他向上出手,卻離芒越來越遠。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水中,他的耳畔卻響起飄渺而悉的聲音。
……是誰的?
可他記得,已經讓四帶著那個人先撤離了。
他睜大眼睛,海面上,芒越來越刺眼——忽然讓他想起某一天。
那天,海上天氣晴朗,把甲板都照得晃眼。一二三四五六八在外面起降,他在辦公室舷窗邊罰站。
罰站期限是一個小時,但兩小時后還沒人喊他進去。
如果是母艦上其它教和上級的命令,他會一不,繼續罰站。
但是,罰他站的是這位長。
第三個小時過去后,長還是沒喊他進去。
必定是忘了。
他面無表推開了辦公室門。走到綠植招展的辦公桌前,準備開口象征喊一聲“長”。
但那兩個字下一刻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辦公桌后,長右手關節支著太的位置,微微垂頭,閉著眼睛。日過舷窗穿過綠植照進來,把這人的睫映得剔。
睡著了。
母艦上事務繁忙,長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
他嘆口氣,什麼都沒說,打算繼續去外面罰站,并且還要離舷窗近一點。
這樣,這個人醒來的第一刻,就會得到讓別人多站了四五個小時的愧疚。
不僅如此,他還輕輕把花盆往左移,這樣,就不會刺到長的眼睛,他可以睡得久一點。
但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花盆移的第一秒,睡著的人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他忽然看到長的右眼底,有一點東西微湛湛。
第一眼,他以為他哭了。
第二眼——
鋪天蓋地的火焰焚燒了一切,天空紅,耳邊傳來孩的嗚咽聲,焦黑的廢墟上,烈烈火中,安菲爾德長朝他抬起了臉。
郁飛塵猛地睜開了眼!
樹屋的天花板安靜地掛在那里,微風吹過巨樹,樹葉沙沙作響,樹屋隨之輕輕晃。
他怔怔著那里,溺水與灼燒如同跗骨之蛆仍未消退。心臟劇烈跳,呼吸不斷起伏,像做了一場怪陸離的噩夢。
右眼,痣——
他劇烈氣,閉上眼睛。海上的巨艦在眼前放大再放大,一切細節都纖毫畢現,甲板的紋路清晰可見,一二三四五六八的玩笑聲也響在了耳畔。
宿舍,走廊,舷窗,機艙,天空,海洋——
他幾乎是無法控制地把那最初的記憶也翻得一片狼藉,像是把堆放雜的箱子嘩啦一聲倒過來,跪在地上胡翻找。
但直到所有品都被清點干凈,他也沒有找到想要的那些。
他什麼都找不到。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人的臉。
什麼都沒有。
——都過去了。
心跳與呼吸漸漸規律,年輕時的在夢中翻騰了片刻,而后漸漸冷卻。
他起用涼水抹了把臉,窗外樹影斑駁,樂園依然平靜安寧。
無論哪位長,他們只是過去,一切都是錯覺,他對自己說。
“先生?”長著明薄翅的樹人侍者從窗外冒出了頭:“需要幫忙嗎?”
“冰水。”
樹人乖巧地應了一聲,片刻后,一藤蔓卷著一杯冰水遞給他。
他接過去,沒喝,只是借冰水的溫度平靜自己。
“您還好嗎?”樹人侍者問:“還需要什麼嗎?”
“不需要了。”他說,“謝謝。”
他確實不好,很糟糕。
他已經不記得上次緒有這麼大的波是什麼時候了。
罪魁禍首與萬惡之源,淡松子酒,喋喋不休的白松。
三分鐘后,他才喝下了那杯冰水。
記憶漸漸清空,一切恢復正常。
就在這時,系統音忽然在他耳畔響起。
“永夜之門已開啟,倒計時10、9、8、7……”
與清冷的倒計時同時響起的是另一個歡快活潑的系統音。
“親的客人,守門人溫馨提示:此次您即將進的世界:強度4,振幅7,滿分10。”
“……3、2、1。祝你好運。”
“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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